听得这一声,顾成卉刚才满脸的散漫瞬间收了起来。她仪态端庄地转过身,微微一笑回礼道:“怎么敢当,周姨娘别折杀了我。”
来人正是那个眉眼平淡的周姨娘。她的装束仍旧那么不起眼,穿着一件雪青的夹袄和襦裙,头上虽不至于光光的,也就简单地插了支银簪子。府里稍稍油水足一点的管事婆子,穿戴得都比她要像个主子一些。周姨娘憨憨一笑,“给您行礼是该当的,我们本来就是奴婢嘛。”
顾成卉没有接话,只是问:“周姨娘叫住我,不知所为何事?”
周姨娘就微微露出了一点儿为难,她望了半夏一眼,又看了看顾成卉,有些窘迫地说道:“有一些话想跟姑娘说……只怕姑娘怪我唐突。”说着脸色都尴尬了起来。“是这样,其实我是听了一点府中流传的话,心里很不安……”她双手下意识地搓了搓,“按理,是轮不到我来跟您说这话的。只是您要当心身边人多嘴杂,难免有一两句您说过的话会被传出去。我这可不是在说半夏姑娘……”
顾成卉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清清冷冷的态度,她听了这样没头没尾的话,仍旧淡淡地问道:“不知道周姨娘都听见关于我的什么流言了?”
周姨娘被她的态度给弄得更无措了,一叠声地说:“并不是流言,并不是流言!不过是一点闲话,说您不爱理会闺阁里头的规矩,也不喜欢学女则……”
顾成卉一惊。有的时候她在自己人面前,确实是不够谨慎了,说话随意了些。虽然她心里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但她也知道女则女诫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如果这些话真的传了出去,事情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难办了……只是这个周姨娘,为什么又特地跑来告诉自己这一番话呢?
周姨娘好不容易才挤完了几句话,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望着顾成卉一会儿,忽然笑着说道:“您跟当初的李姨娘,长得真像。您长大了,肯定比她还要好看些,李姨娘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语调感伤,好看的小说:。
顾成卉忽然想起许妈妈说过,当年顾五的姨娘和周姨娘之间关系不错的话来。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像一个九岁多小姑娘似的好奇问道:“听起来,周姨娘你好像跟我姨娘走得很近?”
周姨娘叹了口气,望着顾成卉的眼里也带上了怀念:“是这样的。我和云罗,哦就是你姨娘,最谈得来了。那时我们常常约了去姹红园散步,你姨娘最爱的就是在白山花坞看书,我还笑她不愧是秀才家的小姐呢……哎,看看我,跟您说这个干什么,别让我误了您上课的时辰!”说着便要行礼告辞。
顾成卉听了,冲她微微一点头,“谢谢周姨娘告诉我知道,那我先行一步了。”说罢与半夏加快了步子离去了。
半夏的脸色一直可都不大好看。她等两人走得远了才小声说:“姑娘,您倒是好悠闲!这流言都传开了,您也不着急吗!都怪我,平时也没拦着您点。”又感叹道:“难为了周姨娘来告诉一声,就是她不说又有谁能怪她呢!心地倒是良厚……”
顾成卉看着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听了半夏这一通言论,小姑娘眼波转动间,笑着安慰自己的丫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或许是在女训课上没有人敢顶风作案,所以当天下午顾成卉一点闲话都没听见。一直到第二天上午的女红课上,顾七才开口了。“五姐姐,我听说,你最瞧不上女诫里说的德言容功、三从四德了?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呀,你把花嬷嬷可是气得够呛,今儿直跟母亲说要真是如此,她可教不了你了呢。”
顾府的女红师傅并不是府里的仆人,而是孙氏特地从外头采绣坊请来的监工娘子,每日来一次顾府,下了课就回去。顾成卉对女红没有天分,一朵莲花绣了半个月还好似是个毛鸡蛋。她本来就不喜欢绣花,听了顾七又来挑衅她,不禁有点心烦,此刻再拿眼一扫,就明白了顾七的用意。
顾七这是想借着女红师傅的口,把她不守妇道的名声往府外传呢。顾成卉觉得好像自从顾七上回吃了亏,她这个妹妹就越来越阴毒了,本来一点小女孩斗气的天真,也都慢慢从她身上消失殆尽。
顾成卉根本不惧这种小冷箭。她摆出一副贞静清闲的大姐模样来,微微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教训顾七:“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为妇言。妹妹今日说的是我倒罢了,若这样流言蜚语地议论其他女子,可不是我们学妇言的本意了。”她前世也算是个伪学霸了,要是连这几个字都背不出来,还是趁早别混的好。
顾七平时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但她最痛恨顾五跟她装模作样了,当下脸都气白了:“我怎么流言蜚语了?今儿府里都传遍了,主角是你可不是我!你现在有闲心来训我,你等着下午好好跟花嬷嬷解释去吧!”
顾成卉跟她交手过几次,最知道顾七恨什么了。于是不慌不忙,老学究一样说:“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妹妹,你要注意学以致用啊。”
顾七恨得要命,一把将手中连着针的绣件朝顾成卉丢去,只听惊呼声中,一道银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