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孙氏确实把肉一口一口全吃下了肚,顾成卉心里倒是惊讶了。本来以为这件事逃不出是孙氏的手笔,可看这样子,要么是孙氏不知情,要么就是这菜里确实没有文章。但是既然不打算在菜里下手,那么给她叫菜做什么?这件事的前后部分,总让她有接合不起来的感觉……来不及多想,一转眼就看见了老夫人碗里的肉,她就笑着做出了一副天真的模样说道:“父亲,太太,你们有所不知,祖母晚上是不能食用肥甘油腻的——”顾成卉正打算开口让老夫人把蟹煨肉给了她,就听见孙氏急切地说:“哎呀,真是儿媳的不是,竟然把这事儿忘了。还请母亲把这菜赏了儿媳吧。”
听着居然比顾成卉还恳切得多了!
顾成卉不禁微微睁圆了眼睛,看着孙氏第二次接过那蟹煨肉吃下,一时间脑子里头打了个闪电一样,好像瞬间抓住了点什么。她沉下心思慢慢思考起来……果然就像她想的一样,接下来不管是孙氏、或老夫人都没再动过那道蟹煨肉一筷子。老夫人便索性叫人将细辛端来的三个碟子,都撤了下去,只推说“晚上吃了油腻,于身体不好”,倒惹得不知情的顾老爷一阵惋惜。
直到一顿各怀心思的晚饭吃完,忍冬那边也没有来回报,想来细辛是没有出什么大事儿的。孙氏晚饭一吃完就急急地回了正明居,顾老爷倒是留了下来,正与老夫人聊些家常闲话,好看的小说:。向二位长辈行了礼告辞,顾成卉也紧了紧大氅,加快了往回赶的脚步,——是时候去证实她的猜测了。
一路上把雪踩得吱吱直响,顾成卉进门之前跺了跺脚,抖下了覆在靴子上的雪沫。一进自己的小院,就看见忍冬正和半夏站在廊下说话。
半夏一抬眼,叫了声“姑娘!”,就忙拉了忍冬一起上来迎她,忍冬嘴里还埋怨着:“怎么您就一个人回来了,连个小丫头也没有带!这冰天雪地的就是摔着又有谁知道呢……”边说,边蹲下身去用帕子去擦顾成卉被雪打湿的裙角。“湿成这样,可别着凉……”顾成卉连忙告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成么?细辛怎么样了?也不见你来回报,想必她是没出什么大问题吧?”
提起这个,忍冬就有点愤慨:“也不知是谁存的这缺德心!细辛那丫头回来以后过了两刻钟就开始闹肚子,一趟一趟地往茅房跑,脸都青了!因着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又在前面用饭,也就没去回。”
半夏又添了一句:“我看她实在闹得难受,便嘱咐她歇着去了。横竖今天本来也不是她当值……”说着撇了撇嘴角。忍冬在一旁听了,就瞪了她一眼。
闹肚子就对了,只是——顾成卉瞧了半夏一眼,见她不自然地扭开头去,便也没有点破,这才问道:“你呢?让你去问的事,可有了结果?”问着话,几人已经迈步进了屋。屋里炉火烧得正旺,几个丫鬟又早早地燃了香,一股暖洋洋和着淡淡薰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间冷热交加,顾成卉不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抬起头来的时候鼻头都红了。嗡着声音直问:“我的帕子呢?快拿来……”带着浓浓的鼻音。
半夏也顾不得回话了,忙去取了她的红罗手帕子来,旁边忍冬赶紧去泡了一杯热热的姜茶来,递给顾成卉喝了,又拿出了家姐的风范唠叨她:“哪位姑娘家出门不带帕子,就您,还嫌系在身边不方便……”顾成卉用帕子捂着鼻子,不好意思地一笑,又看向了半夏。
半夏这时肃容回道:“回姑娘,今日咱们院里一共只有四个小丫头出去过。我一一问过来,每个人都有理由……一个叫小七的是和几个婆子一道出去的,是忍冬姐姐派去取碳的,想来没有问题。一个叫红丫的,今日不当值,便出去找了她的同乡,是针线房里的一个小丫头。还有丝儿去了大厨房两次,为姑娘提饭,云儿去了姹红园为姑娘剪了几枝梅子,拿回来插瓶儿了。奴婢猜,会不会是那点菜的小丫头本就不是咱们院子里的呢?”
“不会。这样的小丫头常常被派去做杂活儿,说不准谁就见过的。尤其是大厨房人多眼杂,万一要是让人认出来给五小姐点菜的是别人院子里的,就什么事也干不成了。再说,我院子里本来就不干净……”顾成卉站起身,走到那几枝红梅前。梅花插在一只青玉瓶儿里,更显得花瓣润泽晶莹,艳艳地红着,散发出一股清冷的香味,显见是今日刚剪下来的。她就摸出自己那根不甚值钱的细水晶簪来,转了一会儿,问道:“那红丫有同乡的事情,你们往日知道吗?”
“我们都是知道的。是一个乳名叫英芽儿的丫头,有时也来咱们院子找红丫说话。”
顾成卉叹口气,对半夏说,“去把那红丫给我叫来吧。”
半夏出了门,只留下满脸疑惑的忍冬,她想不明白姑娘凭半夏的三言两语知道了什么,又为什么单单只叫了一个红丫。顾成卉只觉得她一脸都是问号儿,就笑了,低声解释给她听:“那小七就不必说了,丝儿每日去提饭是固定的差事。就算她真有那么蠢,大厨房的人也不至于认不出来她。而姹红园和大厨房是反方向,寿安堂是两地之间的必经之路,来回在门口过却不进来,也太打眼了……”她说着说着,不禁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