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药罐子
火车、汽车、出租车,三十多个小时后,洪钧牵着瑞鑫的手,来到了辽宁中部的这个小山村。这是典型的山区村庄,依山傍水,全村总人口只有800人,青壮年大都在外打工,村里只剩了一些老弱病残,平时冷清地很。
一进村,就碰到了算命先生老翟头,正窝在一个角落里眯眼乘凉,见到洪钧和瑞鑫,他明显一愣,随即快速起身,颤巍巍离开了。把洪钧的一句“老舅”憋回了肚里。
父母都在家,见到一年多没有回家的儿子,先是高兴,继而看到了儿子身边漂亮的女孩,二老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叫瑞鑫。”洪钧只给父母说了四个字,丢下行李,一头扎进了北屋,那是常年疾病缠身的三叔所住的屋子。
屋子里满是药味,三叔此时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形容枯槁,喉咙里如拉风箱一样喘着,患有精神病的三婶坐在床边,见到侄子进来,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洪钧明白,那是在跟自己打招呼。
“三叔,三叔,是我。”洪钧走到床前,轻轻摇晃三叔的手。
洪钧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个三叔,打小他就知道自己父亲是独苗一根,既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直到十年前的一天晚上,父亲突然从外面背回来一个病的要咽气的人,后面还跟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并且告诉洪钧,这是他的三叔和三婶,但是,洪钧想不明白,这个三叔到底和父亲是什么关系,是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亲弟兄还是叔伯弟兄,他问父亲,父亲却告诉他,不要问,有些事情,现在不能告诉你。
于是,洪钧有了三叔。
三叔身体有病,跟他的来历一样,病的也很奇怪,以至于医院也检查不出病因。因为有病,他很少出门,大多数时间就是躺在床上大把大把吃药,父亲对三叔倒是极好,为了给他治病,家里辛苦存的钱全都花光了,就连洪钧在外工作,父亲也要求他每个月定期寄钱回来,给三叔治病。
因为三叔常年和药罐子为伍,洪钧也就开玩笑叫他药罐子三叔,而三叔,也乐的侄子这么叫他,其他书友正在看:。更重要的是,十年的朝夕相处,洪钧和三叔,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不管这个三叔是如何出现的,在他的心里,这就是亲三叔。
“你回来了。”见到侄子,三叔脸上勉力挂了微笑,
“三叔,爸说你身体不好,我回来看看,你感觉怎么样?”洪钧关切地问。
“今天好点了。”三叔挥手让浑浑噩噩的三婶放下手中的药碗。
“你三婶这几年别的没有学会,就学会了看我睁眼给我喂药了。”三叔苦笑了一下。洪钧也笑了一下,从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三婶开始,洪钧的印象里,她一直是疯疯癫癫的,平时不但不能照顾久病的三叔,还需要三叔照顾她。现在她能知道给三叔喂药,这就已经不错了。
“三叔。”随着柔柔的声音响起,瑞鑫和父母一起来到了北屋。
“这……”三叔疑惑地看了看瑞鑫,又看了看洪钧。
“三叔,我是他女朋友。”瑞鑫落落大方地说,倒让洪钧有点脸红了。
“哈哈,好,好。”三叔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只是干枯的面皮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点不自然。
“来,都坐下。”三叔示意大家坐下,父亲从外间拿进来几个小马扎分给了大家。
“哥,我的病估计好不起来了,你就把事情都告诉大家吧。”三叔咳嗽突然剧烈起来,喉咙里像刀割钢铁的声音,随即,身体猛一前倾,一口血痰喷到了地上。
“老三。”父亲连忙上前扶住了三叔,眼中滴下了浑浊的泪水,三婶则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喉咙里咿咿呀呀地喊着:“快救他,快救他。”
三叔对父亲挥挥手,艰难地在床上坐了起来:“哥,我已经是多活了十年,你就不要悲伤了,人终归要死,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死而无憾。”
“三叔,你说啥呢,你才四十多岁,再说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在这里治不好的病,咱们可以去沈阳、去北京……”洪钧说。
“侄儿,你三叔身体自己知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有些事情,你们是到了知道的时候了。”三叔说着,看了看父亲,父亲默默点了点头:“老三,你坐着休息,事情由我来说。”
“洪钧,他是你亲三叔。”父亲盯着洪钧,突然蹦出来一句。
“什么?亲三叔?三叔是我亲三叔?那为什么原先我问你,你不告诉我?”洪钧惊讶地问。他的心里,一直以为三叔可能对父亲有恩情,所以才被父亲背了回来,怎么也想不到是自己的亲三叔。“可是,咱家不是从爷爷开始就一脉单传吗?”
“不,那是说给外人听的。”父亲叹了口气,“其实你爷爷一共五个儿子。”
“什么?”洪钧惊讶地站了起来,看看父亲,再看看缓缓点头的三叔,然后看看同样惊讶的母亲、一脸浑噩的三婶,最后看了看满脸疑惑的瑞鑫,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居然是兄弟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