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庭能有什么故人?而且和王子们有关系?不过他这时候也没有地方可去,遂一笑:“正是在下。”那人把马让与了长页屛,自己牵着马带着长页屛到了一个巨大的帐幕前面,一个人迎了过来,长页屛看着好像见过,却不确定在哪里见过。那人上前不由分说就抱住了长页屛,脸上又哭又笑的表情:“你个老小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兔崽子,这些年跑到哪里了?藏在东海里了吗?”
长页屛一下子懵了,抱紧了那人,双拳乱擂:“庚制铜!?庚制铜!你个王八蛋,原来还活着!我以为你个臭小子早就完蛋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庚制铜是个四十来岁的人,已经须发苍苍了,和当初的玉面小生的模样大为不同,长页屛才没有认出他来。他们两个都是陈地人,在出长安之前就认识,庚制铜家中本是制炼、贩卖铁器、铜器的,时常和长页屛家打交道,两个人就认识了。后来他父母先后染上了时疫,随即就离世了,他当时才十多岁,不知怎么办,家中奴仆还有各色亲戚今天拿些这,明天拿些那,不久家中就再没有什么人来了,他自己流落街头,被一个曾经和他们家做过生意的人家招赘做了上门女婿。谁知那家人兄弟众多,经常上门辱骂。庚制铜心中气愤日多,有一日跟人打了起来。官府断案,判他边境服役。他妻子的父母经此打击,一病不起,不几天两人就离世了。他在服役的地方听说了家中遭际,心头的愤怒难以抑制,偷偷跑回来家乡,夜间闯进了仇人家中,杀了几人。这一下轰动了陈郡,他妻子要跟他同生共死,花光了家中的钱财,赎得了性命。其中长页屛也多有帮忙。长页屛的授业恩师其时正是陈郡的太守,其人深受具孟、郭解等人的影响,与侠客交往,看庚制铜好似文弱书生,却外柔内刚,敢于与人动刀动枪的,就宽解了他。谁知郡守解了庚制铜的麻烦,却自己招惹了麻烦,被人告下贪贿曲法枉纵,长安来人要重审此案。那郡守虽然枉纵,却没有贪贿,挂冠而去。长页屛却是不知其中就里。还要给恩师喊冤,被人逮了,下在狱中,本来没有多大的事,只是给他一点劝诫。他却一时激愤,大骂官府有眼无珠,惹恼了官府,要制他藐视朝廷的重罪。适逢张骞出使,灌夫四处搜罗人才,才把他谪戍边庭效力。那庚制铜眼看也没法在家里待了。也陪着他一起出关。
两人到了草原。蹛林大会与匈奴人纠缠、冲突。庚制铜就失了消息,长页屛却逃了出去,跟着一群东夷人一路往东,到了挹娄。两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信息。这么多年,都以为对方已经物故了,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在这时重逢。
庚制铜带着长页屛进了大帐旁边的一个帐幕,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坐着,见两人进来,大伙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说着什么。长页屛见那几人都是匈奴人的服色,也没有在意。庚制铜拉着他坐在一个角落,开始时寻找长页屛的那人拿来了酒食。长页屛心中叹服,这些酒食器具就跟外面大为不同,非金即玉,雕琢精美,任意一件怕不值几万钱!庚制铜倒了一些酒在长页屛跟前的白色的玉杯里。酒色好像鲜血的颜色,一股浓郁的酒香直击他的心底。长页屛拿起了杯子,看着,眼睛里却空洞的没有一点东西,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庚制铜看着他奇怪的表情,笑道:“怎么了?兄弟!没喝酒就醉了!”
长页屛放下杯子,看着他,“我还真没有心思喝酒!我是有事才到的单于庭,没想到遇到了你。如果不是遇见你,我可能现在还在寒风中呢!不过,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现在这样子?”
庚制铜看着他,捻着花白的胡子,脸上的皱纹密集,沧桑的脸粗糙,这一仔细看,长页屛才觉得庚制铜老得不是一般的很,他经历过什么事?他越发的想要知道。庚制铜笑了:“你一定觉得我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很多人都被我的脸骗了。这些年我其实养尊处优,跟着王子,帮王子干些事,像山上的铜铁玉石什么的,这些都是我祖传的本领。只是日晒雨淋风霜侵袭是少不了的。”长页屛听他说的轻松,心中却知道哪一样都不是随便可以做成的,这些王子们才是真的养尊处优的,而把所有的吃苦受累的事交予其他人做,自己享受现成的,不过既然他不愿意多说,多问也是无益。也简单的说了自己的经历。两人随便几句话就把自己十来年的经历轻描淡写的说了,沉闷和压抑的情绪冲淡了刚刚重逢的欣悦。庚制铜拿起杯子,长页屛也跟着拿起,两人轻轻地点头,庚制铜仰头把酒喝干了,长页屛见了也仰首干了。两人重又陷入了沉默。
庚制铜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是有事才到的这里,可不可以说说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长页屛一笑,“我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不过,有个人你可能知道,左贤王的王子在什么地方,你能不能打听出来?”
庚制铜看着他,“你找王子?随便在单于庭拉着一个人就可以问到。他的大帐在单于庭的东面,你来的方向,一个最大的帐幕。他现在是单于庭的大人物,不一定在大帐里的。”
长页屛知道他也有难言之隐,在王子的身边,自不能像平常人一样信口胡说,自己在这里恐怕还会带给他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