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影子在郊外的林地田野间游荡,并不为佛山镇的大多数人所知。
而不请自来的恶客则是优哉游哉地坐在同知后衙的花园中,一手鼓逗着茶盅,听着隔在帘外的广州有名船娘抱着琵琶,轻吟一阕南乡子:
“新月淡昏黄,柳絮池塘夜未央。落尽香泥人不见,回翔。错认谁家白玉堂?”
这阙咏双燕的小令,配上如今已经不姓凤的佛山镇,倒是颇为应景。
随手拈了一枚橄榄送入嘴里,仙术士一侧头,却见着身为地主的李瑞麟李大同知,面色极不好看地对着面前不知斟了几遍,都已经淡如白水的明前龙井。
以清时礼教严密如网的风气,一介黄冠羽流,公然入官衙与地方长官以宾主之礼相对,可说是骇人听闻之至,要换了任何一个五品官在李瑞麟如今的地位上,只怕一堆杖刑、枷号的签子已经派得三班衙役人手一支了。
但是如今的佛山镇,却是形势比人强,尤其是对李瑞麟而言,若不是有个官身,多少还要点体面,只怕就要效法梁武帝,舍身给魏野当奴才了。
这倒也不是仙术士用了什么魅惑人类的法术洗了他的脑,而是作为佛山镇的官面头号人物,李瑞麟这几年可是没少去凤天南家里宴饮听戏,那些加了料的鲍参翅肚消受得比旁人都格外多一些。若不是被魏野强行打入数道九凤破秽符,暂时压住了那些扭曲人身为异怪的咒术污染源,只怕这位李同知,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要身上长鳞,背上生鳍,去深海之中享受那不见天日的“长生之乐”去也。
事实上,如今佛山镇里还能说得上话的头面人物,连着五虎派里的中坚阶层,没有受到这类异化咒术污染的人可说是寥寥无几。那些五虎派中的货色,魏野也懒得浪费灵符,一概请他们血债血偿,早日上路。至于佛山镇里的这些官员乡绅,倒是要感谢纳尔逊主教和凤天南的前期工作实在做得太好,省了魏野多少的麻烦。
只不过纳尔逊主教的目的是将这些官员乡绅都转化成为邪神的眷属与选民,而魏野只需要向这些官绅们透个“这蛊症我能治”的口风。
在这些理智尚未丧失的官绅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皈依在魏野座下,要么由着体内的污染源越发深重,最后只能变成丑恶无比的鱼脸怪物,潜入深海之中了却残生。
是享受人间富贵,还是作为怪物在冰冷的海底终老?这个二选一的选择题,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交出让魏野满意的答卷。
相比较这几天来备上厚礼、聊表皈依礼敬之心的举人、秀才们,李瑞麟还算是拿捏着五品官的架子,反应特别迟钝的一个了。
对此,司马铃的评价是:“怎么看叔叔你这都像是天山童姥的生死符、东方阿姨的三尸脑神丹一般的套路。”
而魏野只是很随意地一摊手:“反正又不是我给他们下的蛊。”
还有半句话,魏野没有明说。下毒也好,下蛊也罢,关键不在于到底有没有中了毒蛊,而在于有没有掌握独门解药,这才是主动权所在之处。
就如现在,李瑞麟没滋没味地啜了一口泡成了白水的龙井,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将手一挥。那隔帘唱曲的船娘住了手中琵琶,起身道了万福而去。
等着那船娘去得远了,李瑞麟方才挤出些诚恳笑容,向着魏野拱手道:“仙师的来意,下官自然是明白的。仙师要留驻佛山镇阐扬道法,这也是大好事。这佛山镇在册庙宇约有百座之多,北帝灵应祠、栅下天后宫,都是佛山镇一等一的大庙,历年来本地乡绅出资修缮,屋宇轩阔,雕饰壮丽,若是仙师有心,便请选一处以为仙驾常驻之地如何?至于道官身份,自然由下官一力担保,不要说道会司,就是道纪司也是可以执掌的。”
这话在李瑞麟,已经觉得说得十方恭敬妥帖,可是在魏野这边,却只是轻笑一声,反问道:“李同知,那灵应祠与天后宫虽然修建得十分堂皇华丽,但只可惜,灵应祠****香客不断,又有一帮子靠神吃饭的坛户、庙鬼一流人充作庙祝香公照看香火,迎来送往得与酒楼市场差不多少。这等地方,养些穿道袍的闲汉倒是十分妥当,可要是升座阐教,广度有缘,可就太不够看了,如何能立为宗门山场?”
听着魏野这样说,换了李瑞麟往日的脾气,早就该打断话头,而后端茶送客了。可是这个时候,却只能陪着笑脸听着魏野继续说:“至于那天后宫,一向是佛山铁场的东主们聚会的地方,四周也多半是铸铁坊、打炉作的手艺人,这天后宫与灵应祠做个阐教下院,倒也无不可,但说是常驻之地,倒是借着凤府的旧地,重修一处观宇更方便些。一来,也向佛山父老表一表魏某这一个除旧立新的宗旨,二来也是将此地邪气恶氛好生鎭压起来,倒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你看中了凤天南那一处谁都见着眼热的大宅子!
心中这样嘀咕一句,李瑞麟还是满面含笑道:“话虽这样说,可是本朝自有制度,民人私立神祠,向来是眼开眼闭。然而营造道院佛寺,则必由地方官具本上报督抚,再由督抚请示皇命,方准动工。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