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没有因为受到表扬而沾沾自喜,反而是摇头道:“可惜那家伙恐怕是犯事了,最近要倒霉了。你们等着瞧吧,事儿不会小的…肯定要丢官。”
曾子祥很是诧异,不解的一愣问道:“你咋知道呢?难不成你儿子是纪委书记?”
张老头呵呵一笑,道:“我咋知道的?那孙子以前吃我的油条,总是让司机开专车来买,这两天一反常态,竟然自己步行来吃,还老是一脸愁容。那年他爹死,都没见他那模样。能让那孙子比死了爹还难受的事,除了丢官儿,还能是啥?”
“你老厉害…!”
曾子祥伸了一下大拇指。
他是真的有点佩服这老头儿了,炸油条还炸出一双慧眼,不简单。一个炸油条的都能从一些简单现象中,看出一个地方的工作动向,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地方上存在太多的形式主义。这种官场恶习不改,怎么提升政府的美好形象?卢宁这个地方发生那么大的群体性事件,原因可想而知。
张老头有意卖弄一下,又发布了一个消息:“明天要来的领导啊,估计让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曾子祥心中震惊,自己的到任,确实让县里的干部们搞不清路数,这老头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这个也能从什么地方判断出来?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县里有什么动静全让老百姓摸得一清二楚,那工作上肯定就被动了。他小心的问道:“你说明天要来大领导,会有多大?”
张老头儿头也不抬的回答道:“我估计啊,要么是县委书记自己来,要么是市领导送他下来,反正比县长的官大!”
曾子祥有些目瞪口呆,自己一个人来他也能猜到?他心里怦怦直跳,又问:“这事儿你咋判断的?”
张老头儿淡淡一笑:“这还不容易?我早上出摊儿,见马路上增加了巡逻的警察,县委招待所门前的保安都戴上了白手套,一个个如临大敌,肯定是新书记要到了,这迎接新人,而且是全县最大的官。再看看停车场,县委书记的车一会儿停在1号位上,一会儿又挪到了2号位,反复几次,最后摆在了一边。这说明县里的领导们也搞不清这书记是自己一个人来,还是有领导送来啊。如果有领导送来,那1号车位得让给市领导,如果是书记一个人来,那县委书记的车肯定直接停在1号算了。”
“县里停个车还这么讲究?”
“讲究着呢,龟儿子们一天没事干,上厕所都要讲究个级别,领导进了厕所,下属赶快就得让个位置出来呢。我听说以前县委的厕所,有一个坑还写着书记专用的牌子呢!”
油条摊位上的人们都在笑,也不知是笑这样做滑稽,还是笑张老头儿胡侃。
曾子祥没再扯淡,忽然对张老头道:“张大爷,你怎么不找个门面经营生意呢?”
油条摊露天摆在街道边,一方面因为卫生问题,另一方面也影响城市环境形象。他这样问,并无其他恶意,只是把心中的疑问吐了出来。
这话倒是让张老头有些气愤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洒脱了,“租个门面人家要几万的转让费,地盘没你的份。这且不说,你到工商局办个营业执照,人家开口就是注册资金多少万?少了还不够给好处费。卫生许可证、环保许可证什么的更不用说了,这证那证办下来,估计我就是天天帮公家那些贪人炸油条了。”
意思很明显,这条不正规的门路走下来,自己还不如不开店。
“哦?”
曾子祥没再说话,吃完油条付了钱就走了。
他没回酒店,而是沿着街道慢慢的走去,看到国土房管局的牌子首先出现在眼前,慢慢走了进去。好在一身穿着打扮不俗,卫门只是看了他几眼,没让登记,也没阻拦。
在二楼国土科门前,曾子祥听到里面正有人开着音响打三国游戏,他敲了几下开着的门,里面的人偏头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找谁”?然后继续去“攻城拨寨”了。
“咨询一下建设用地方面的事,应该找谁呢?”
“找规划局。”
“哦?”
曾子祥已经走到了那位游戏狂热者身边,见他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一指电脑屏幕上倒下的大将赵云,“常山赵子龙怎么还败下阵来了?”
“你懂个逑。”
那人显然因为这一仗的失败正恼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