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振平因为是警察,所以他在人前总是摆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他生怕被人小看了。那样不仅他没面子,他的父亲肯定也会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的。所以,平时的他即便是牛发疯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并且会在最紧要的关头冲上去,把疯牛制服。
回来当警察好几年了,最让他懊恼的就是这个地方都是乡里乡亲的,什么案子也没有。最多也是有些邻里之间为礼数不周相互歉疚,你向我赔不是,我向你赔不周的,闹到最后要关振平和大家一起吃饭调解。他是真的想破个案、抓个悍匪,怎么说警察也不能总是当和事佬嘛。
既然没有案子可破,他就在人们面前时时刻刻端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架子。可是,今天身边的二达他爷的一声怪叫,着实把关振平吓了个趔趄,大盖帽都从脑袋上滚了下来。
二达他爷一声怪叫,所有的人都吓坏了,因为这一声太突然、太尖利、太让人没有思想准备了!
吓慌的人们顺着二达他爷的视线,就一直看到了治疗台上的CC。
CC这时还能用什么来吓唬住这么多人?他都已经成了这副破样,刚才人们又近距离地目睹了扒开他后头皮的血腥场面,甚至连他头骨有几块人们也都清清楚楚。可是他们怎么又会被吓成这种背骟的样子呢?
原来,趴在台子上的CC自己动了。他扭着身子努力地翻动着,然后他让自己的身子侧着躺在台子上。身子侧过来脑袋就在身子边没有了依托,倾斜得太厉害。CC一只手就在身边摸索,摸索到半块砖头,然后自己努着力气塞进了头下。睡舒服了,就又一动不动地睡了过去。
关振平看完了CC翻身,这才从地上捡起大盖帽。他一边拍打着帽子上的黄土,一边不解地问:“咋了?咋了唦?”
人们也不解地看看CC,再看看二达他爷,照样大惑不解:“哎哟,你是咋了唦?我还以为关公老爷又显灵了!吱哇一声把人吓成半蔫汉啦!”
二达他爷还是处在惊愣状态,僵着脸木头似的矗在那里,一动不动。
人们有些沉不住气了,连忙推搡着二达他爷:“哎哎,动一下,中邪了吗?”
好半天二达他爷才缓过气来。他虽然魂回来了,但是人仍然迷迷瞪瞪,跟中邪没有两样。
缓了好长时间,二达他爷才说话:“娃娃们,见了奇迹了!这么颊的人还能活,那肯定是关公保佑着呢!赶快赶快,把人抬进屋里!”
大半天来,人们围着二达他爷是想看他怎么救这个人,而二达他爷坐在地上和人们闲话又是为了什么?实际上他是等着CC咽气。他知道这个人必死无疑,这样的不死,那真是见了天谎了!所以他就让这些人都不要走,等一会人一死,总得需要人抬吧。谁知道,这个人就这样了,还会自己翻身?他还嫌趴着不舒服?他还要自己找块砖头垫脑袋?这不是让二达他爷活活地见了天谎吗!
因为CC能活,二达他爷就特别精心地又为CC全面检查,拿出碘酒为CC全身消毒。在这一刻,二达他爷觉得自己跟省城最大医院里名医专家一样,竟然能够救活这样的病人!
到了傍晚,昏昏沉沉的CC还吃了一碗米粥。
天慢慢地暗了下来。关振平要回家吃饭去了,临出门,二达他爷拉过振平到外面墙角边,附在他耳朵边上低低地说了一句:“我看,这个人是让什么人杀下的!不是自己拌坏的。”
关振平听了,一脸疑惑,问:“是凶杀案?”
二达他爷点点头:“我敢担保。”
关振平精神忽然抖擞起来,他目光炯炯地对二达他爷说:“你一定好好把他治活,这是个重要人证,不要断了。你是神医,这么颊的你都治活,他爷,我服了你唠!”
二达他爷得意之色溢满脸庞。
CC从山顶努力爬起,摇摇摆摆晃下山来,很多过程是没有记忆的。灵魂在他的躯壳里,他就随着肉体俗物变得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当他的灵魂离开他的身体的时候,一切都那么清晰,一切都那么透彻,而且所有的一切他都能完全看透并牢记心里。
二达他爷在院子为他补枕骨的时候,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进了房子,消了毒,吃了粥之后,人们都酣然入睡,整个房子变得非常安静。这时的CC忽然清醒了,他觉得身体很轻松,头也不疼了。他走下床,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特别奇怪的是,这么黑的屋子,没有一丝光亮,他也能清楚地看到所有的东西。包括这个屋里睡的几个人。他悄悄走过去,看到二达他爷坦然的酣睡着,像个幼童似的无忧无虑。他身旁的是他的老伴,一颗牙也没有了,睡觉时大张着嘴,就像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的油画《呐喊》里的那个人一样。
他转过屋门,看到门口的床上还睡着一个人,这个人他想不出来是谁。他觉得奇怪,俯下身子仔细端详,越看越熟悉,难道是自己睡在这里吗?
自己睡在这里?那现在转悠的这个我又是谁呢?难道我又死了吗?CC这时才发觉,他又一次灵魂出了窍!
对自己的魂灵离开躯体,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