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白玉兰
记不清何年何月,父亲发现离老家一公里的牛场大坡北侧的雷打岩的乱石丛中有一棵叶子面绿背黄、有点像枇杷树的不知名的树。经过长期观察,在周围团转的山林树木中,这是一棵品种唯一的树。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为何会根植于此。只知道那树叶比枇杷叶小一点,且背面虽有点黄,但没绒毛。后来又发现这棵树只会开花不会结果,而且木质没有枇杷树硬。也许是为了争取阳光的缘故,那枝桠扭来扭去的,看上去有些做作。对于这棵树,父亲觉得这是一棵野生的好看而不中用的花树,于是便渐渐将她淡忘了。
也许见过这棵树的人不只是父亲,但因为同一原因,没人把它放在心上。于是,偏居一隅的她,在人迹罕至的荒凉中,年复一年,随着季节更替,花开花谢,孤独而自由的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占领着属于自己的那片山野,芬芳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寂寞,守候着荒凉赋予自己的那片宁静。
那些东倒西歪的大小不等的岩石,那些横七竖八的藤葛、那些杂乱无章的荆棘,那些令人不寒而怵的大大小小的蛇蝎,似乎要让她在荒凉中安守天命。
其实,她虽然身处荒凉,但并不寂寞。嗅觉灵敏的蜜蜂,乘着芬芳的气息,不约而同地与她那一朵又一朵洁白的花窃窃私语。蝴蝶也趁着花开,趁着随风律动的芬芳,舞动兴奋的浪漫。
农历五月间,那一树的花,从山弯高处远远看去,像人工点缀似的,每一朵都均匀地分布在枝叶间,而且洁白端庄,朵朵向上。尚若在雨后天晴的清晨,那带露的花,晶莹地闪动着七彩的霞光,诗情画意令人无限遐想。
花开花谢一树间。一树的枝叶间,这花开的开,谢的谢。那盛开的花,开得自信、坦然;那渐渐变黄的花,虽然失去了活力,却留念枝头,久久不肯离去。进入秋天,花谢之后,枝头上会留下半截苞谷核大小的圆柱形的花托,并且红光点点,夕照晚霞般静守枝头。点点红光退落的之后,那托又化着翠绿的玉,仍然静守枝头,直到严寒袭来,失却水份为止。这花开花谢种不断之间,诠释着生命连续不断的规律。
很多年以后,父亲生病住院,来到小城。康复出院的路上,父亲指着路边正在开花的白玉兰问我这是哪样树?我说是白玉兰。父亲说,老家雷打岩那棵树就是这种树!父亲问我这棵贵不贵?我说应该比较贵。周长一尺多多的起码几千块钱,甚至上万元。父亲说如果我用得着的话,可以去把那棵树挖来栽。我给父亲说,那树可能早就不在了!父亲说,应该不会!因为那树根在乱石丛中,就算挖,也得要钢钎大锤这样的工具,还得要两个强劳力,至少花半天时间才能把那树根刨出来。
当我回到老家,去看那树在不在时,看到的只是空叹了。市场经济利益的强大驱动,让这棵山野中的白玉兰树早已不知去向。
在县城,经国税局大楼前、连接文明路与富强路园丁路,那一排长长的白玉兰,在这农历五月天,应该是玉兰花盛开的时候了。然而,我看到的,那一棵棵的树上,洁白的花稀疏稀疏,好像开得没有兴致。只有县党政大楼前左侧的那两棵白玉兰,因为环境相对安静,那花开得比较悠悠,也比较多,比较自信。
不过,父亲看过县城里的白玉兰后,总是摇头。花开得最好的,再也难找老家雷打岩那棵了!要是那棵树还在的花,能把这城里每一棵白玉兰都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