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载时间寻到那地方。那地方偏狭,其民都用土音,那客人又花了一个月时间学当地话及日历,这两样都通了才对上时间,果然是天上地下同时发生。唉!我原要去玉门关求证时还犹疑不决,哪知这先生竟寻到异邦,既学当地话又学当地日历,难怪乎他如此博学。”蒲松龄脸上敬佩之情愈盛。沉璧不由道:“为一疑问远涉千里,真乃学者也!”子蓠不由得想到松鸣鹤,松鸣鹤也曾到过异邦。蒲松龄又道:“老朽原以为他到暹罗国求证过这件事也就回来了,却又不是这样。”子蓠奇道:“难道还去了别的地方?”蒲松龄微笑着点点头,仿佛是赞她好聪明。蒲松龄道:“客人道他证得此事,便从暹罗国转到缅甸国,经印度国一路北上,又说了好几个国家名字,老朽却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说从印度一路北上,及至罗刹国才折返,又到了玉门关。在玉门关住了一年半载便向东行,老朽这才得以在县上茶馆遇见这位奇人。”
两人听罢好不惊讶,相比于那人来说,自己就连井底之蛙也算不上。沉璧问道:“敢问先生,那高人尊姓大名先生可知道?现还在贵乡上吗?”蒲松龄笑道:“朽民不知这先生名讳,只知他高姓孙,人称孙先生。老朽再茶馆中见孙先生已是几年前的事,恐怕此时已不在山东了。”沉璧低声道:“可惜可惜。”子蓠暗忖:“若是老师知道有一位这样的人,他该要找去吧?”
子蓠问过《山市》,沉璧又问《狼三则》、《梦狼》、《竖笛》三篇。《聊斋》中写到狼的另还有几篇,沉璧只举这三篇做例子发问。他问道,狼是残忍之兽,人与狼斗,未免有伤,并不能尽如传中所述,都是良人得胜,该如何制狼?蒲松龄刚才听见胤禩呼沉璧做司马翰林,知他是翰林院官员,又得皇帝钦赐皇女为妻,心想那必是才学不错的。沉璧这一问,三人都知是话中有话。蒲松龄道:“禽兽之狼,到底还是禽兽,尽管较之其他兽狡猾些,但终究不会思想。人只稍在食物中放些毒药,再厉害的畜生也要一命呜呼,因为他不知人会在食物中下毒,它只知勇斗不懂揣测人心。但若是人中之狼,那就不好办了。人对人,比人对狼要可怕得多。”蒲松龄似有深意说出这番话,又似是以长者之身份给小辈的忠告。沉璧见他不欲多谈,心想自己毕竟初次与他见面,且身份也特别,有些话他确不好对不相熟的人说。沉璧正要问别的岔开这话题,子蓠已先开口,她也看出蒲松龄不欲深谈那人狼话题。子蓠道:“先生大作中写了不少花神,不知是否与贵乡风俗有关?”王士禛见场面才稍有尴尬她便立刻调转话题,暗暗佩服其细心机灵。蒲松龄躬身答道:“确有这一层缘故。朽民家乡有敬花神之俗,春有花朝节,夏有荷花节……”蒲松龄又顺带说了好些家乡风俗,两人又开了眼界。起初蒲王二人对这对夫妻的身份还有所忌讳,后来四人越说越投机,渐渐把身份之差也忘了去。仆人们等得焦心,太阳西斜,两人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直到蓝姑不放心派人来找,两人才不得不起身。向蒲王二前辈恭敬告辞,夫妇两人才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