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答应明日一早送她出宫,虞子蓠去同婉妃辞别。婉妃将自己关在房里已经一个下午,到晚上才许虞子蓠和玲珑进去。她手上拿着件旗袍上衣,旁边也不知哪里多出来许多针线。这些针线都是玲珑她们平日里做针线活用的,不知她是从哪里找出来的。两人都觉得奇怪,婉妃抱着那衣服向虞子蓠走来。她将衣服塞到虞子蓠手里,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虞子蓠:“娘娘,这……”婉妃又转身去翻柜子,再掏出一套青绿色旗袍来。虞子蓠手里拿着那件上衣,不知所以。朝玲珑看看,玲珑:“主子给姑娘的,姑娘收下吧。”虞子蓠正在踌躇之际,婉妃又将那两套旗袍拿过来塞到她怀里,玲珑示意她还是收下。虞子蓠不知怎么推辞,只好暂且收下。玲珑替她将衣服收好,虞子蓠便向婉妃道别。
她上前握着婉妃的手,说道:“娘娘,子蓠在这里打扰了多日,明日便要回家,先向娘娘道别。”她本以为婉妃并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礼节性一说。哪知婉妃听了,两眼含泪。她怀了她近十个月,翻滚转动她都能感知。想了十八年,盼了十二年,你才回到这个地方。子蓠只觉得这目光叫她受不起,她真的将自己当做她的孩子了。婉妃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在这种母性目光下共处了近十天,虞子蓠也隐隐对她生起感情,有时真有将她当做母亲的感觉。但在虞子蓠看来,这毕竟是假的,她是个替代品,并不是真的。替代时间过了,那虞子蓠还是虞子蓠,她还是虞铨的女儿。婉妃把她抱得紧紧,抽泣声由断断续续越来越大。虞子蓠心想:“反正明日我也要回家了,何不给她留个念想。看她真是极思念自己的孩儿,索性成全这母亲了。”虞子蓠四下一望,房中只有她们两个。于是她壮了壮胆子小声在婉妃耳边说道:“额莫,孩儿明日要出远门。额莫在家要按时吃药,要听玲珑姑姑的话,孩儿……”“孩子!”婉妃忽然大叫出来,惹得玲珑连忙进来。看到她们拥抱而哭,玲珑默默退了出去,也不许其他人进去打扰。婉妃将她抱得越发紧了,泪如白水:“孩子!是额莫对不起你,额莫不该让你走,额莫有罪!额莫有罪!”虞子蓠全当她是讲给那个死去的孩子听的,心想好戏演到底,接着说道:“孩儿不怪额莫,孩儿在那边过得快活,好吃好穿,娘唱的歌都能听到。只是一件事让孩儿伤心,额莫太不爱惜自己身体。孩儿走后,额莫切记要听玲珑姑姑的话,按时吃药,再不要犯病了。额莫这么美丽的人,犯病要叫别人笑话的……”虞子蓠本只想说两句,却说着说着说了这么好些。婉妃听罢心如碎,十七年前将她送出宫的箱子成了罪恶之徒,曾毅成了元凶。她边哭边骂曾毅:“当初你若不答应帮我,我的公主怎会离我身边十八年之久!”虞子蓠听她清清楚楚骂出这句话,心里有些奇怪,她的孩子不是跟自己一样大,六岁的时候没的么,怎么会离她十八年呢?不过虞子蓠转念一想,她的疯病没好,说的话不能当真。婉妃抱着她哭了好久才松开,虞子蓠不觉叹了口气,这做母亲的真不容易。
第二日早上,虞子蓠同婉妃一起用了早膳,德妃来送她出宫。用过早膳,玲珑已把她的东西收拾妥当,她进来的时候带的衣服并婉妃给的两套旗袍。德妃见妹子一下好到这个份上,再想想子蓠刚到蕙香馆那会她咬玲珑的情景,真是难以置信。她赠了一些首饰珠宝让她带回去,让她闲着没事时再进宫来探探。虞子蓠也不免说了两句客套话,跟婉妃又讲了两句,便准备出宫去了。婉妃只是不舍,但也不闹。蕙香馆内的宫女都觉得她来后宫里添了不少生趣,听闻她要出宫,一个个都板脸不笑。玲珑看着她出生,看着她被抱走,又看她长成现在这样好,分别时也是强忍眼泪。德妃见她不过在这里住了八九日就得了这么好的人缘,心里一面高兴一面失落。高兴的是她是妹妹的女儿,失落的是自己的公主为何不能像她这样,连皇帝不知道她是女儿都喜欢。
她将由老太监带着经御花园从神武门出宫。老太监领了腰牌,虞子蓠告别蕙香馆,一路望御花园后的神武门走。老太监多年服侍人养成的习惯,除非主子发问,否则不轻易开口说话。一路上虞子蓠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只是到了御花园时,虞子蓠问他是否是御花园他才开口答了话。虞子蓠实在不习惯这禁宫规矩,人与人交往总似包着一层蜡,都隔得紧,不够爽快。就拿昨天那位十公主来说,虞子蓠明明觉得她有话要说,却愣是好久没说一句话。舜英虽然也内敛,但看起来也比她痛快。都是这宫里调教出来的,要是出了宫还是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岂不是要闷死么。想到舜英,虞子蓠不禁就想她了,心想不知她现在做姚家少夫人舒服成什么样子了。她这么想着,准备过了年就去舜英那看看。虞子蓠这一路上思绪飞快,一会回想在宫里那几天的生活,一会想到十公主和舜英,一会又想到马上要临盆的姐姐。御花园这一路假山池沼都让她心不在焉错过了,老太监见她一路沉思,生怕她走路不留神,一边仔细上心。
德妃的本意是让她也看看御花园的景象,毕竟一般人进宫一次也不容易。谁知虞子蓠却满脑子只想着出宫后的事情,白白把这皇家园林给消遣了。两人正要穿过御花园时,却听得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