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监考官虽不太清楚其中道理,但也略微清楚这门学问不易。这位年轻的翰林复姓司马名沉璧,是现时武英殿大学士司马明镜之子。为人博学多才,十九岁中进士馆选入翰林院,今年二十二岁。礼部官只当这是场形式考试,无论这考生答得中或不中,她是必定不能入钦天监的。因此将卷子发下去自己就打起瞌睡来。司马沉璧见她通览一遍卷子就提笔开答,心里已有几分佩服。想起观莲节那天她作的诗,不觉又多看了两眼,真是个难得的女子。
第四道题涉及命理之学,虞子蓠这门功课虽学得不大用心,但糊弄阅卷官也已足够。唯有第五道题最难,若不是对五星运行规律有过心得,推步五星合聚实在不敢想。还剩过半时间,她开始推算最后一题。桌上算纸已经用光,礼部官睡还没醒。她只好将目光投降翰林官。司马沉璧方才见她演算厉害,料得她的算纸不够用,已将一叠准备好。虞子蓠才看过去,他就拿着算纸过来了。她正算得满头是汗,接过算纸不及谢过就接着演算。司马沉璧见她算纸落了一地,不惊动她自己俯身拾起。子蓠看过去,两人目光正撞到一处,一时都匆匆回避。
过了一会,虞子蓠已将卷子填好,考试不过一个半时辰。将卷子交上时,礼部官刚醒。子蓠把卷子交给司马沉璧,向他道了个万福致谢,沉璧欠身回了礼。
白晋正在值班房值班,见她出来,不觉惊讶:“怎么这么快?”子蓠笑答:“题都做完了还在里面坐着干什么。”白晋不大相信,总怕她是没做完就交了卷子。“大人若是不信,待阅卷过后可将卷子拿来看。”里头两位考官已将卷子封好拿了出来。白晋也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先叫了轿子将她送回去。
坐轿子回家路上,虞子蓠不禁想到刚才那位翰林官。那人真是温文尔雅,脾气想来也是极好的。这样想着,不觉笑起来。她一到家,杜氏云霭都急切过来问她情况。“不过是推步算术而已。”她答。高云霭见她笑得轻松,心里也高兴。杜夫人见了,心里却不大舒服,暗怪出题官不用心。芳音殷勤端出些应时水果给她,子蓠就同澄寂在院里吃起来。
正吃着,杜氏忽然过来说要告诉她件事,子蓠笑嘻嘻给母亲让座。杜夫人将孙子抱在怀里,看她一点不正经样子,又嗔怪又没办法。“娘要说什么,这么正经?”说着又吃了颗葡萄。杜夫人临说时又有些说不出口,她这个脾气真让人有些怕,但事关她终身,容不得一直这样下去。“子蓠哪,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看你姐姐都嫁了一年……”夫人正苦口婆心说着,她仍旧吃她的。气得杜氏将水果放到一边,脸色严肃地:“娘正同你说话呢,用心听着!”子蓠拿了澄寂手里一串葡萄点了点头:“正听着。”澄寂因被抢了葡萄正要哭,杜氏连忙又往他手里塞了一串。夫人叹了口气:“舜英马上也要嫁了,你还比她大一个月呢。”听到这里,虞子蓠明白了母亲的话,直说道:“要是娘能找个我看得上的我便嫁,不叫娘天天操心。”夫人听她这么一说,总算放心下来,连连说道:“怎么看不上呢,那家公子家世人才品德都是没挑的。”子蓠听说母亲已经张罗过这事,心里便有些不高兴,“娘难道亲眼见过那人,说得这样好。”杜氏察觉她的脸色,笑道:“娘虽没亲见过,但也问过许多人。都这么说,总错不了吧。”子蓠冷笑一声:“人都道媒人的嘴巴不可信,若非我亲见,决不相信。”这下夫人犯难了,你个姑娘家怎么去见?子蓠却有她一套办法:“这事不要娘操心,我与芳音两个作男子打扮去会他一会。若是真如媒人所言,女儿但凭母亲做主。若是没那般好呢,娘自然也不要我嫁给那种人。”“简直是胡闹!自古婚姻父母做主,怎么你就特殊。”夫人不高兴。子蓠忽而笑嘻嘻起身挽着母亲手臂:“娘不是想我嫁得好才这么费心么,我亲自瞧瞧也是为娘心安。不然像姐姐那样遭人欺负,娘岂舍得?”一提起妙语杜氏就心疼,这话真说到软肋上,一个女儿已经嫁错,这个确是要谨慎些。但又怕她叫人认出来,那不是将家族脸面扫尽么。子蓠看出母亲担心,信誓旦旦说到:“这事决不出差错。”杜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答应了,只是嘱咐千万不能让她父亲知道。
子蓠得令后,派虞赫的小厮前去查那人日行。虞赫小厮唤作柳歌,办事得力,将那公子常去之处及爱好都打听出来。“二小姐,我跟了那公子几天,他最常去的不过是个茶楼,跟一群文人交道。看来夫人讲得没错,这公子人品确实不错。”芳音听了笑嘻嘻问到:“那公子模样如何?”小厮答:“也是不错。”芳音便偷笑起来,子蓠任他们怎么说,只是要自己亲眼去看。虞赫知道妹妹这事,让自己小厮都跟着她出去以免她吃亏。
带两个小厮太惹眼,子蓠将芳音留下,只带了柳歌出去。芳音粗略又跟柳歌交代了些虞子蓠爱吃东西爱去地方才让他走。
媒人跟杜夫人说的公子姓胡,说来还真有点缘分,他还是顺天府尹胡青天的侄子,中了举人,准备参加后年的顺天府会试。读的书不少,只是有些死脑筋,也许同胡家家传血缘有关。他有个爱好,闲暇时跟几个文友聚在绿花楼品茗吟诗。柳歌还找来两首他们作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