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珍以一个奴才的身份毕恭毕敬地伺候着太后梳妆打扮,摈弃那些埋在骨子里的仇恨不讲,这一刻,她心中对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女人,充满了敬意。
这里是永福宫,曾经就是在这宫中的暖室里,慕容皓天给了她做为一个“妻子”的恩典,与她“洞房花烛”,而此时,她竟然亲自要送他的母后上路。
兰珍的心弦莫名地触动了一下,不过只是一刹那,比起南宫一族的血洗而言,那什么也不是。
三尺白绫往房梁上一抛,那轻盈如风的白绫在宫殿内如花絮一样的飞舞,兰珍抬头瞧去,不明白,为何宫殿内会有这么一根房梁,好似是专门用来结束女子生命的。
太后一步塌上一个陈红色的小圆凳子,将白绫相交打结,临了环顾着永福宫的一切,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她人生中最痛苦的日子。
“搬开这个凳子,你就可以报仇了……”太后朝兰珍说道,兰珍听见这声音好似晴天霹雳一般,抬头仰视着站在凳子上的太后,思绪好像一下子定住,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没有杀过人?”太后见兰珍迟疑,冷冷问道,“这可不好,作为帝王的女人却不敢去杀人?”短叹一声道:“那就只有被人杀的份儿呢!”
她不仅仅是帝王的女人,更是君王的女儿,生在皇家,嫁在皇家,就注定她会有这样充满血腥与丑恶、伴随着阴谋与算计的人生。
可惜她斗得过后宫的女人,甚至斗得过至高无上的皇,却斗不过这些自己亲眼看着成长的晚辈们?
太后痴痴一笑,面对死亡,她毫无畏惧。
“最后嘱咐你一句,不要跟皓天作对,先不说你南宫一族的血仇是哀家一手操控,与他无关,就说他真心待你好,你也不该与他作对,哀家希望,你报仇之后,能够放弃心中的仇恨,好生伺候他,不要做出任何伤他的事情来?不然、不然你的下场会很惨……”。
太后最后嘱咐了一句,双眼一闭,好似等待着死亡。
随后又自言自语道:“女人,生是男人的附属品,死是男人的陪葬品,瞧瞧吧!就算我完颜碧君权倾天下,直到死的那一日,依旧是以大燕王朝第九代帝王的妻妾身份去死,即便我是西凉国尊贵无比的公主,我死后的灵魂也只能安息在大燕的国土里。”
又无奈地笑了声道:“可惜,就算我以大燕皇族女人的身份生活了三十余年,对于大燕的无数子民而言,我终究是个‘异族女子’,这就是作为‘和亲公主’的宿命,死的那一刻,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哪国的人?”
太后将自己的脖子搁在白绫打好的结上,道:“来吧!把这个凳子搬开,你南宫兰珍就可为南宫一族报仇雪恨了……心慈手软,葬送的不仅仅是你自己,更会是你在意的人……”
“太后,奴婢以大燕国子民的身份恭送您……”兰珍双腿跪下,朝太后磕了个头,她是“国母”,作为子民理应跪拜她。
兰珍发抖的双手拽着那凳子,却好似用尽了全身地力气也无法搬动,作为南宫家族的女人,她应该送这个女人上西天的。
双眼一闭,终究狠狠地一扯,兰珍的身子与凳子便一同摔倒在地,“砰”的一声坠地,好似所有的事情都终止在此。
太后的双腿便吊在半空中,兰珍不敢抬头去看太后的表情,只能看着那老孔雀色的凤袍上用金丝线一针连着一针的纹路,密密匝匝地连成花纹,将皇家肃穆庄严的气势与奢靡富贵的华丽绕织其中。
“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们、姐姐、弟弟,我、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兰珍抑制不住内心的澎湃与激涌,抬着自己的双手仔细地瞧着,落筱黛与宸妃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窗外飘来一阵还带着寒气的风,冷得人连血液都不流通了。
杀人?她害死的人还少吗?为何这双手还是如此干净,没有沾上半点血腥?
想起李瞳对自己下的夕阳红,兰珍充满惊悚的面容也逐渐恢复了镇定,在这“强肉弱食”的世间里,慈悲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兰珍轻轻地起身,抬头狠狠地瞧着太后一眼,死人?她见过太多了,并没得多少感触,想道:“这本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世间有因果,才是公平,我没错,公主更没错。”
当仇恨之火战胜了心中仅存的恻隐之心,那么她背后垂吊在房梁之上的女人就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被太后冷喝出来的明兮,此时正在对月长叹,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空里,等待着一个必然的结果,却渴望着奇迹出现。
记忆里,太后待她是好的!待皓轩也是好的!无论她如何的凶狠,她没有伤害过作为孩童的她们。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逼着母后去殉葬,不该夺走原本属于皓轩的皇位,所以,她是她生命中最恨的人,杀死她,是明兮存活的目标之一。
可是,她竟然说“成全你”?为何?罢了,这个女人的心思本来就难测的。
门“吱嘎”一声从内开开,兰珍从未出来,明兮猛等一下回了头,太后挂在屋内的身影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