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自己的大债主,贾师宪动怒,程宗扬也不好接口。不过贾师宪堂堂太师,执掌宋国权柄十余年的重臣,陶弘敏有什么本事让他动怒呢?
过了一会儿还不见贾师宪脸色转缓,程宗扬只好打了个哈哈道:当日不知道太师身份,在下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太师恕罪。
贾师宪冷哼一声,当初你是晴州一介白衣便也罢了,如今你既然身为宋国客卿,食君俸禄,可知道非议朝政是何罪名吗?
自从提到晴州的商贾,贾师宪便心情大坏,这会儿好端端的又突然摆起官架子,让程宗扬禁不住纳闷他这唱的是哪一出?
关键时候秦会之挺身而出,替家主两肋插刀,敝家主既然身为客卿,议论朝政便是份内的职事。见而不言,反是有罪。请太师明鉴。
秦伴当的才学、口齿,老夫已经领教过。贾师宪森然道:不过老夫若给程员外定下罪名,无论大理寺还是御史台,都不会有人说个不字——秦伴当可相信吗?
刚才还谈笑风生,一转眼贾师宪彷佛变了个人,虽然衣著还是一副富家翁悠闲的派头,眼神却变得犀利异常,他微微抬起下巴,那种傲然之态,自然而然便流露出身为一国权臣说一不二的滔天气焰。
眼见贾师宪以势凌人,秦会之不慌不忙地拱手一揖,然後从容道:既然不议朝政,不知太师今日召见敝家主,所为何事?
贾师宪盯著秦会之,多宝阁如山雨欲来,气氛凝重得吓人。周围的侍姬都神情惴惴不安,噤若寒蝉,廖群玉也低头啜著茶,不发一言。
在贾师宪的威压下,秦会之脸上依然带著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虽然彼此地位悬殊,但他的神情丝毫没有因为贾师宪的森冷而改变。
良久,贾师宪忽然发出一声长笑,指著秦会之摇头道:便知道吓不住你秦会之!
说著贾师宪收起笑容,眼中精光闪烁,扭头对程宗扬道:今日唤你来,当然是为钱庄之事。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席间贾师宪反覆追问,程宗扬反覆解释,两人从纸币的功能、印制,一直说到流通、兑换的细节,旁边的秦会之和廖群玉几乎插不上口去。
好不容易贾师宪问完,程宗扬感觉身上的汗都下来了。宴席上虽然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玉盘珍馐,席间侍奉的姬妾更是容貌出众的美人儿,程宗扬却味如嚼蜡,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终於贾师宪停住询问,菜肴也全部撤下,换了清茶。贾师宪沉吟良久,似乎在琢磨程宗扬刚才对纸币的讲述,最後道:程员外方才有言,发行本金五倍以内的纸币,都在安全范围之内,此话可当真?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百分之二十的准备金,我可以肯定安全。
贾师宪放下茶盏,像下了决心般盯著程宗扬道:若是将四十万金铢的本金交付於你,你可以保证二百万金铢纸币的随时兑换吗?
程宗扬愕然之下,立即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毫不犹豫地答道:绝对可以!
既然如此,贾师宪道:请陶氏钱庄的夏执事来。
不多时,一个老者被引入厅中,他按规矩先向宋国这位太师、相爷行了叩拜的大礼,然後爬起来,小心地退到一边。
贾师宪并没有给他引见程、秦等人,而是直接问道:你们钱庄是个什么章程?拿出来了吗?
夏执事恭恭敬敬道:小人已经带来,。说著取出几张上好的素笺。
贾师宪看也不看,一摆手道:且说你们可以提供几倍的纸币?
回相爷。敝钱庄核算过,最多能提供两部,但既然相爷亲口提出来,敝钱庄无论如何也要向相爷提供三倍的纸币兑换。
四十万金铢的本金,印制一百二十万金铢的纸币?
回相爷,正是。
兑换的方式呢?
敝钱庄将在临安开设一间分号,每月头五日承兑纸币。夏执事道:任何人只要持币前来,敝号都依数支付钱铢。
贾师宪回头对程宗扬道:贵号呢?
程宗扬已经明白过来,陶氏钱庄先向贾师宪推荐了纸币,却没想到贾师宪会直接与自己拉上关系。贾师宪也是个精明人,交谈一毕,立即唤来陶氏钱庄的人见面,竟是让自己和陶氏钱庄当面竞价。问题是贾师宪对自己盘江程氏的底细全无所知,只凭滕甫的举荐和自己员外郎的客卿身份,就让自己参与到这件大事中来,真不知道是滕甫的名声太好,以至於贾师宪对他的举荐全无怀疑,还是贾师宪压根儿就没有把纸币兑换当回事。
还有一个可能:贾师宪掌权日久,性格过於专横,行事颇有些自以为是,因为当日秦会之和自己在晴州与他见过面,便有种慧眼识珠的自负。无论如何,这位贾太师在这件事上,都轻佻到近乎儿戏的地步。他之所以名列奸相,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程宗扬开口道:纸币一旦发行,便是流通全境,只在临安一处承兑,恐为不便。在下会在临安设一处分号,同时在东南西北各择一地,设立分号,不分年节,随时承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