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乡下人撒泼斗狠,动起手来那可说是阎王老爷也不吝。到民风彪悍的地界,两家人打架打出人命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官府还管不了,若惹急了,一村的人拿了锄头去围县衙也不是不可能。
自然这都是旁话了,安平县这地方民风淳朴,虽拌嘴打架是不可避免的,但人人心里都有个准头,不能把人往死里打,都是街坊四邻,沾亲带故的,今儿打了,明儿和了,终归还是要走动的。另外还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不许动人家老人孩子,男人不许欺负女人。说白点儿就是好男不跟女斗,倘若你媳妇儿跟人家媳妇儿掐架挨揍了,你就算再心疼老婆也不能动手打回去,心里实在恨了,可以去那人家把她男人揍一顿解气。若是遇到不讲理的泼妇上赶着要跟你动手,你也不好回手,依旧是男人对男人,去让她男人管她。
所以,当长生这拳头挥在了杏花嫂子脸上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懵住了。
待到杏花嫂子摸着自己的血回过神儿来,嚎啕大哭:“妈呀!打死人了啊!”围观的人才被唤醒了似的。原不过是看看热闹,这会儿竟见着又高又壮的汉子照女人脸上挥拳头,却又是另一个说法了。到底是一个村子的,如何也不许外村人这般欺辱上门。人群中便有些不满之声,男男女女吵嚷着:
“哪儿来的混蛋无赖!大老爷们儿打女人!要不要脸了!”
“太欺负人了吧!大过年上人家里来捣乱撒野!”
“欺负到家门口来了?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荷花一边死拉着长生一边环视人群,见有几个壮汉子跃跃欲试的往前挤,像是要与他们为难,不免犯了慌,硬打起来他们绝对要吃亏。
大宝是个不服软的,人家越是人多他越犯狠劲儿,见这架势一把松了王福根,眼睛一瞪就要抄家伙,亏得春来是个有分寸的,在他旁边一把把他拦了。
几个壮汉见大宝一副不服挑衅的模样更被拱了火儿,撸着袖子上前道:“怎的?还想跟我们干干?来啊!看你们村儿的人是不是只会打女人!”
大宝待要犯横,桃花却是一下把话接了过来,一点儿不见惧色的厉声道:“我们村的人打女人?他王福根可是你们这儿土生土长的不是?你们怎么不问问他打没打女人!”
荷花暗松了口气,她知桃花机灵,赶在大宝跟众人顶起来之前把话茬接过来,不管吵成怎样,她一个女人跟几个汉子对峙,至少是动不起来手了。
果然,那几个大汉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大宝和春来那儿转到了桃花身上,虽也瞪着眼,可到底拳头是松了。
桃花大声道:“要没他王福根把我二姐打的只剩半条命了,谁愿意大过年的跑这儿来触着个霉头!我二姐在他家受了委屈,还不许我们做姊妹兄弟的给她撑腰,上哪儿说理去!”
乡邻一时无话,大概是对王福根一家的事也有些了解,桃花见众人这脸色又来了底气,刚要豁开去继续大骂,便听人群有人喊了一嗓子:“咋个没地儿说理了?!”
众人一愣,但见乡邻一片骚动,全都恭恭敬敬的退了退,闪出一条道来,一位六七十岁的长者走了出来。这人便是王家庄辈分最高的了,村里的晚辈都叫他二爷爷,年长的也要尊称声二爷。
只说这王二爷眯着眼看了看这场面,最后望着桃花冷语道:“是你说我们王家庄没有讲理的地方了?”他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子压人的气势,桃花才那气焰一下子被浇了冷水似的,她摸不清对方的身份来路,又没料到突然杀出个人物来,一时没得应声。
杏花婆婆这会儿迎了上去,道:“二爷您来了就好,这几个可是欺负到咱家门口了!您看把庆儿他娘给打的!”说着又拿手指着长生道,“就这么个又高又壮的大小伙子,生生往我们娘儿们脸上砸拳头啊!这可不是要人命吗!”
王二爷听了没言语,望着长生打量了一番,那眼神冷的直让荷花心口打颤,似是他随时都会开口,然后便有一群壮汉子把长生拉走卸胳膊卸腿。她下意识的往前上了两步,把长生挡在了后面。
桃花仍是故技重施,却也不似刚刚对那几个汉子那般狠历,带了些委屈的道:“是他王福根先打了我二姐,把她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半条命都没了……”
“老爷们儿教训媳妇儿!没啥说的!”王二爷一声断喝,生生把桃花的话给堵了回去。
王家人听了这话都上了神气。桃花则被噎得说不出话,原自己的理,人家只这一句话从根儿上就给你否了,摆明了护短,再怎么理论也不能了。
荷花见这场面要僵,提了口气,接过话茬道:“这位爷爷说得对。我不知道辈分,只叫您声爷爷,您别怪罪。您说的是道理,男人教训媳妇儿没啥说的。可不论怎样也得有个原由不是?七出之条咱也懂,只要他王福根能说出一条来,别说打,就是把我妹妹给休了,我们娘家人一句话也没有。可您问问他,我妹妹可犯了啥大错儿了,要挨得他那么重的手?”
“我那二妹子的性情,不是我护短,您只管让人去我们村儿打听打听,若还有比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