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心存侥幸,期冀着他的四子能解释清楚,说他并不是那样一个狠厉之人。
不由得心中苦笑,祈暎恍惚想起,当年他的第三子朝他说的那些带着怨愤的话。原来那些话,也并不都是那孩子的偏激见解,却是他真的太过偏心了——偏心小五,更偏心祈璨。
祈暎问出了口,祈璨却是一怔,面色猛然就变了。他似是不由自主,朝后微微挪动了一下,随即就硬生生停住,却已经足够祈暎看得清楚——这不是心虚,还能是什么?这就是证明,密报上所言,确有其事,真的是,祈璨谋害了他自己的亲哥哥!
顿时心灰意冷,几乎要忍不住落泪,祈暎也不等祈璨开口说什么,便闭上了眼睛。
见他如此,祈璨焦急,朝前膝行两步,连忙辩解:“不,皇父——子臣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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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如何呢?只要解释了,说自己不曾谋害兄长,就恰恰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因为,当年三皇兄祈瑜之死,他乃是自尽身亡!
自尽的人,又哪里来得被人“谋害”一说?
祈璨慌了心神,口中嗫嚅着,试图辩解,胸口起伏不定,心下急转,一边想着,要怎生解释,才能让皇父相信,让皇父原宥自己,另一边却暗恼着。
果然是那件事露出痕迹了!
早知今日,就该把当时知情的人全数灭口才对!
当年之事,究竟如何泄露,祈璨也懒得细究。无非就是那几个动手的奴才里头,有松了牙关的,或是被人收买了,将那事透给了外人知道。
可究竟是谁,时隔多年之后,又翻出了当年之事,还直接将目标对向了他?当年祈瑜事发的时候,他才不过十七八岁,尚未出宫开府,那事从明面上看,也与他全无关系,甚至皇父一直以为,祈瑜之事他连内情都不知道。
若不是那人最初就知道祈瑜的死和他有关,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他这里?
那人必定不是皇父。若皇父事先就知道,怎么会被他气成这样?一想到皇父如今衰败虚弱的样子,是他造的孽,祈璨就悔恨交加,恨不得以身替之。
早知今日,哪怕让他放过三皇兄一条命,任由他仍旧霸占着皇父的心神一角,祈璨也是愿意的。或是在今日之前,让他亲口对皇父坦白当年之事,只要是缓缓透出话来,不会让皇父惊怒之下,心悸病发,祈璨以为也未尝不可。
就是因为,皇父先前全然不知情,乍然闻听真相,才激怒得犯了心悸之症。
那人的目的,也绝不只是把这件事捅到皇父面前,让皇父因此震怒。那人所谋甚大,怕是要谋求整个天下呢!
实则这事早就有些苗头,祈璨也早就觉得心神不定,布置了人手应对,却谁知,那天罗地网也没有拦下和他作对的人,竟然还是让人把事关当年的密报放在了皇父的书案上,。
那人真是好手段,自家的奴才真是好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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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最初,却是借了天时,若非天时与之,那人也不能如此兴风作浪。
原本是因为今年京畿直隶天候异常,从四月起,直到八月,一场雨未下过,京畿大旱。朝廷按章程祈雨,却没有分毫成效,就连祈璨和祈琇这两个皇子亲自步行往城外庙里祭拜了几次,也没有求来一滴落水。
京城中便开始有流言传开,说是今年的大旱,连皇子龙孙也求不来雨,是为了一场惨案冤案,一场事关另一位皇子龙孙的冤案。
亦即便是六年前,永宪四年时那场惊天谋逆大案,原本的三皇子,后来被贬为庶人的,祈璨的三哥祈瑜,带人潜入禁宫,意图弑父篡位的逼宫大案。
谣传说,当年的谋逆案之中,祈瑜其实是清白被怨。那时候皇上重病,京中不稳,三皇子只是担忧皇父安危,带人进宫是意图护卫君父,并非有不臣之心,却遭了奸人陷害,谗言蒙蔽了皇上,使他冤屈而死。
平白背了那谋图弑父的天大罪名,含冤自裁,不得辩解,三皇子这凤子龙孙的血,天子之子的怨气,引得今年这一场大旱,就连四皇子五皇子亲自祈雨,也求不来雨——三皇子原是兄长,该做太子的,四、五两位皇子不过是臣弟,他们的祈请哪能压得住三皇子的怨气?
一时间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到处都是传这话的人,竟要掀动民心,造出乱来。
从这谣传最初出现时,祈璨就着人追查,务必要找出源头来。可追查之中,他的人却遭逢了皇父的人手,也正查这事,祈璨怕皇父发觉了他的眼线,连忙喝令手下人停下来,避开了皇父的人之后再行探查。谁知却晚了一步,正落在了那人的陷阱之中。
那人大约正是希望皇父查明当年之事,知道祈瑜的死,是他祈璨一手所为,离间了皇父待他的一片爱护之心,然后便可以从中牟利——或是那人早就料到,以皇父的性子,眼中不揉沙子,知道了这事,定然要气出病来——那人就是要气坏了皇父!?
祈璨顿时咬牙切齿——想要与他为敌,也就罢了,竟胆敢对皇父动手,害得皇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