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是瞻,步趋不敢逾矩。”
当下礼部发下公文,命自大名府至真定之大小官员,当棺木到达时均须沿途迎送。刘萼又在河北西路秘嘱同僚属吏层层摊派理丧费用。刘萼让众官出钱,但众官又哪里会只出不进?到头来还是大压小,高欺低,官敲吏,吏敲民,一番被遮掩起来的骚扰在所难免。幸而刘萼的影响力毕竟有限,风气较正的州县官员群起抵制,甚至告发弹劾,才使这歪风邪气没有蔓延过甚。
下葬之日,大汉皇帝折彦冲、元国民会议议长狄喻、大汉丞相杨应麒、东海元帅欧阳适以及储君折允武、皇后完颜虎、皇子折允文等都亲临恸哭。漠北金帐活佛琐南扎普派大弟子列思八达赶来为曹广弼念佛祷告,诸部酋长或者亲至,或由子侄代为行礼,属国高丽、日本、回鹘、吐蕃亦派来了大臣使者致哀,大宋亦派重臣到场,西夏甚至派来了嵬名仁礼,折彦冲看在曹广弼份上也善加礼遇,但只顾念哀悼礼节而绝口不言国事。至于大汉内部的大臣宿将,奔赴列哀者更是不计其数。
当日灵寿万马千车,且不说贵胄之多,就算只论人数,恐怕自开辟以来这个地方也未曾有过这么多人聚集于此。
折彦冲等极尽悲痛之事,见到曹广弼二子一女三个遗孤后更是睹其子而伤其父,对刘氏道:“二弟只小我一岁,但成亲得晚,如今我长子也成人了,两个侄子却还是幼童。我想等他们再长大些,便由我带在身边亲为教养,不知嫂子舍得不?”
刘氏泣道:“陛下恩泽齐天,未亡人惶恐禀奏。先夫临终时曾道:‘陛下与我,虽则异姓,情胜骨肉。我既谢世,陛下必推兄弟之情以至于二孤子,此虽二子九世不遇之恩,但我大汉当开国之际,诸事纷频,陛下日理万机,若再分神教养二子,恐会因私误公,若因兄弟之情而误国家之事,却教这两个小子如何承受得起?’因此早已作了安排,愿长子十二岁后随其舅父刘锜学武,次子十岁之后由七叔安排名师学文,弱女待及笈后请皇后做媒婚配。此为先夫先国后家、先公后私之意,还请陛下明鉴。”
折彦冲还未开口,便听杨应麒道:“二哥所虑甚是。”完颜虎也在旁帮口。折彦冲迟疑了一下,点头道:“那也好,那也好。等两个侄子文武有成,我再作安排吧。”
连续七日的丧事完毕后,刘氏母子便在灵寿结庐守陵,折彦冲命出内帑建一座府第供她母子居住。石康因向折彦冲请旨道:“如今我大汉名将如云,军中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石康想告三年假,结庐于此,一来守护曹家母子,二来也是尽了二将军与我二十余年的主从之情!”折彦冲也允了。
曹广弼一生清廉,几不像萧铁奴般所到之处多有掳掠,又不像欧阳适般公私兼顾大做生意,但二十年来自有杨应麒帮他料理的一分财产,这笔钱虽有一大半被曹广弼于历次危难时拿出来倒贴作了军资,但留下来的一小半也足保孤儿寡母一生富裕了。何况曹广弼为国为民,威名远播,天下当兵的、为将的无不景仰,刘氏的娘家更是得势的西北干城,刘氏本人又是将门之女,经历过许多大事,曹广弼逝世后的一年多里黄河防线的决策五人团体中实际上是以她为首——光是从这一件事上便可推知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所以曹门眼下虽然孤寡,但内有奇女子当家,外有各方善加回护,黑白两道均无人敢稍加侵凌,在灵寿定居后的生活倒也过得平稳安详。
这日来宾散尽,曹广弼的坟头又恢复了平静,刘氏上山来看看坟头可长出新草没,天未亮便出发,到了墓边,清扫些夜风吹来的落叶,扶正些小兽撞翻的烛台,忽见墓碑缝隙处藏着一根发簪,似是女子的饰物,藏簪处十分隐蔽,若不是刘氏这般心细如发的人断难发觉。
刘氏心想:“这是哪位家眷失落的?”随即又觉得不像,心想:“这个地方,前几日我分明细细清扫察看过的。而且这根发簪质地一般,并不特别贵重,当时能到墓碑前行礼的女眷非富则贵,怎么会留下这样一根发簪?难道是最近两天有人上来过,特意留下的?”
她抚摸着这根发簪,但见发簪尾端刻着一个极细小的温字,略一沉吟,似有所悟,轻叹了一口气,仍将发簪塞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