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麒站在欧阳适坐船的甲板上,一拍舷,再拍舷,三拍舷。
欧阳适笑道:“老七,别拍了。你不怕手疼,我还怕这船经不起你折腾呢。”
杨应麒皱眉道:“宋军大败,你就一点也不着急?”
欧阳适冷笑道:“他们胜也好,败也好,我们都自有应对之策,怕什么?”
杨应麒便问应对之策,欧阳适道:“辽人是完了。如今上上之策,便是挑拨金、宋交恶,我们再从中取利。你派津门之兵取山东半岛,六奴儿引女真人入长城纵马乱中原,我将老二运到江南扫平诸路,再以战船截断长江,让老二慢慢收拾江南地面,那时候你便可把汉部的大本营从津门移到明州、江宁。然后我们……”
他还没说完,杨应麒便指着他张大了嘴巴叫道:“你、你、你、你个疯子!”
欧阳适笑道:“这样不好么?”
杨应麒哼了一声道:“要真这样做,我们会被天下人骂死的!”
欧阳适笑道:“骂就由得他们骂,怕什么。”
杨应麒摇头道:“不可以的!不可以的!要这么做,中国士民会把我们当成入侵的边胡,那样在他们眼里我们便和契丹、女真没什么区别了。”
欧阳适耸肩道:“那又怎么样?其实只要有口饭吃,老百姓谁会来骂?至于那些个读书人,骂个几年之后,等我们坐稳了江山,他们就会开始来给我们歌功颂德了。”
“感觉还是不妥!”杨应麒道:“且不说在中原士民认同我们之前贸贸然进入会留下很大的祸根!就是我们汉部内部,也会因此而陷入分裂!你去问问二哥,看他同意这样做不!你再去问问三哥,看他这样做安心不!更别说陈正汇、李阶等人!只怕今日我们兴兵,明日部内便人心浮动!外部的仗好打,内部的事情难办啊!最怕的是我们和赵宋内讧,搞到最后坐稳江山的不是我们,而是女真!”
欧阳适点头道:“那说的也是。不过如今宋军大败,眼看燕云的事情是要吹了,你还有什么办法没?”
杨应麒叹道:“他们自己不争气,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成我们暗中派兵去把燕京给打下来吧?”
欧阳适道:“那你的意思是……”
“不理了!”杨应麒拍了拍手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回到津门就是陈正汇李阶他们也不好说我什么!”
欧阳适问:“那燕云这边……”
杨应麒道:“我们守住这个小港就好,其它事情……任他们闹去!”
欧阳适又问:“如果国主和赵家起了龌龊呢?”
杨应麒拿斜眼看他,冷笑道:“四哥你说呢?”
“我的意思,”欧阳适道:“当然是趁火打劫!”
杨应麒摇头道:“不妥。”
欧阳适哦了一声道:“那是为何?”
杨应麒道:“四哥你看重地,我却看重人!四哥你盯紧的是财货,我盯紧的却是人心!趁火打劫,会失掉人心的。再说,大宋毕竟是我们的故国,帮邻族打故国,那不成汉奸了么?这顶帽子我可不敢戴!”
欧阳适眉头皱成一团道:“汉奸?别说得那么严重。我们也是为大宋生民好嘛。再说,我们心中并没有那个……那个做汉奸的想法……”
“帮助外族侵汉,就是汉奸!”杨应麒冷笑道:“什么民生国计,都是借口,放屁一样的借口!天下人也不会管你怎么想,就看你怎么做!总之助金侵宋,无论如何是不能做的。若事情逼上头来,我们宁可把辽南割舍了,荡舟入海,也不落这千古辩不清楚的罪名!”
欧阳适问道:“那眼前的事情,你到底要怎么办?”
杨应麒道:“帮得上忙就帮,帮不上了……就只好独善其身了。如果国主和赵官家起龌龊……”
欧阳适冷笑道:“你又如何?”
杨应麒道:“能居中调解便居中调解,如若不能,那便两不相助。”
欧阳适道:“如果女真骑兵南下呢?”
杨应麒神色一黯道:“我真不想看到那局面。不过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们会很痛苦。”
欧阳适道:“赵宋若灭,国主便是惟我独尊之势!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认为到时候他还会容得我们?”
杨应麒反问道:“你认为国主能活到那个时候?”
欧阳适一呆,杨应麒道:“四哥你别太急!我们只要保住自己,总有机会的。因为我们有个最大的优势:年轻!大金年轻一辈也不见有多少能胜过我们的人物!就这么拖着吧,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最好拖到所有能压制我们的人都老死,那时候,天下自然就太平了。”
他眼见宋军大败,而且败得莫名其妙,对燕云的事情也心灰意懒起来,连岸也不上了,整天就呆在欧阳适的坐船上钓鱼,这日被海浪荡得厌倦了,起身上岸,命幕僚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回津门。忽有部属匆匆来报:“七将军!辽口来船了!”
“辽口?”杨应麒暗叫不好,问道:“二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