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花寰走廊,拂过缕缕紫穗悬垂的花藤,与馨华摇曳的木槿,风吹起如花瓣破碎的流光潋滟,纹倒影。
随着玄婴身姿如鸟敛鸦羽般轻盈缓行,她步履于林荫间拂动,她鸦青长发如瀑散落披肩,不着任何美饰华物,从枝桠叶缝间撒落的金粉色光斑如金泊,便成为她最美的点缀。
葱郁的树丛,掩映着红的绿的琉璃瓦屋顶和朱红的宫墙,在迴廊拐角处,一组穿着粉荷收腰宫装,摺叠裙摆处锈着枝节桃花的妙龄宫女们,身姿袅袅婷婷地手捧着精美膳食、糕品、水果,疾步端庄地朝着太子朝华宫而去,其后尾随着一队提携着叮叮咚咚筝、鼓弦的宫廷乐师们。
看样子似有贵宾入宫,正在太子的朝华宫内招待着。
玄婴顿步,静伫而立。
“咦~……咦~?……咦~?!”
鸡嗓音,一声比一声更拔尖的怪异音永调在玄婴身后骤然响起,玄婴漠然未动,似早有所料,但见一脸诧异兼具惊惧表情的安德才,身边带着两名蓝衽圆帽小太监,偏着脑袋左蹿右蹿地跟在玄婴身后。
他盯着她两眼放直,似畏似惊,甩了甩拂尘,梗着脖子道:“尔、尔是何人?这……怎么这一身古怪装束在宫中行走,赶紧……”
玄婴闻声幡然回头,一阵落花飘舞,她额前的齐海被一阵沁风吹拂扬起,便展现无遗地将那一张被白纱绷带蒙严实,只露两只黑黢黢眼睛,跟樱色嘴唇……的木乃伊面庞露出,在她乍一转头之际,着实吓着了离得较近的安德才一跳。
“啊!”
他慌悸一秒,抚着胸口,尖叫一声跳后,险些撞着了身后的两名小太监。
那两名小太监也看呆了。
一阵寂滞之后……
“很可怕?”玄婴看他们久久没有回神,有些奇怪地问道。
当初在精神病院中,像这种程度包扎的病人比比皆是,有自伤的,有他伤的,亦有……她伤的,她擅长外科手术,是以早已视若平常,但见他等如此“特别”的表情,一时有些不解。
安德才一怔,细细一再辨认她的声音,才恍然地瞪眼,失声道:“玄、玄婴姑娘?!”
稍前殿下还询问起她呢,他便派散人去寻她,得知她又跑到嫉殿那儿去了,太子殿下便才作罢,咋一愣声不响跑到这儿来了……啧,还整成这副吓人的模样?
“嗯。”玄婴颔首,然后继续上一个话题:“……很可怕?”
安德才得知眼前之人是玄婴,并不是哪里来的怪人或者危险刺客,他才稍微安定下心来,瘪嘴咽了咽唾沫,接着他用一种古怪又离奇的目光打量着玄婴,类似“这姑娘果然撞傻了脑袋”的眼神。
“玄婴姑娘,您、您这只是伤着额头,那张脸倒算完好,有必要……包得这么严实吗?”
她的伤势安德才瞧过,就是从额际到耳廓端那里横伤了,别的位置太医都仔细检查过,毫发无损呢,哪里需得着弄得如此夸张。
“不是这个原因……”玄婴刚启声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她心却生不耐之感,暗忖:她的事又何须跟别人一一道明,便话语一转,想了想问道:“你看到我这张脸,会第一时间联想到什么?”
这……这副吓人的德性,他能联想到什么?
安德才眼皮子一抽搐,心中虽不以为然,但顾及着殿下他也需要掂量着语气客气,他眼珠子一转,笑呵呵道:“您、您这是想听真话呢,还是假话?”
“你的话,我会真假掺半地听的。”玄婴道。
安德才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却不知道想什么什么“扑哧”一声地笑了,看她一本正板,操着一口稚音脆声,却装出一副老成端严的模样,这才发现这小姑娘倒真是实诚得有趣。
这一笑,倒是让他先前埋怨、惊吓的心情一吹而散。
“您啊,刚才险些吓得咱家都跟您一样快失魂了呢?乍瞧那一身在花树荫底下阴森森的黑衣,转过脸那一张白惨惨的脸,倒是有几分像是那……勾魂的牛头马面——”
本来就是说着闹趣的,可这话经他嘴里这么一出溜,安德才又蓦然想起,眼下这位玄婴姑娘身份可不一般,更是太子殿下中意之人,哪恁得他乱开玩笑如此怠慢,那可是以下犯上了。
他当即脸色一改,连忙腆着笑容,讨罪道:“哟,瞧奴才这张贱嘴啊,简直就是犯抽,玄婴姑娘您别见怪,实则您这一身造型,那可是……品味独特异常啊,难怪芸芸众美人儿当中,只有您才能讨得咱们殿下欢心。”
“真的你说完了,假的也说完了。”玄婴说道。
嗯?安德才疑惑不解,可细细一琢磨她的话,暗一回想之前的对话,心中震惊——哟荷!她说的还当真了啊!
前一句真话,他怎么就能那般毫无防备地说了出来呢?后一句他警神虽然赶紧补上,可跟上一句话相比,再愚笨的人也听得出来,过份水份掺假,就是他顺着一个台阶下罢了。
真的,他说了,假的,他也说了,而之前玄婴姑娘曾说,他的话她会真假掺半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