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外的那一片蔚蓝的冰湖。
由于临春,那从山涧川流而下的雪湖水渐融,四周寒雾渺渺,似烟似雾,仿若仙女遗落于人间的一缕轻纱弥漫。
由于起得早,来到冰湖时,恰好碰上难得一遇的瑰丽日出,峰壑雪峰,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若锦绣。
虞子婴站在一处高坡之上,面朝霞光,恰有那么一股微寒的劲吹山风,云烟四散,远处景物在彩色的云海中时隐时现,瞬息万变,犹如织锦上面的装饰图案。
这几日,她每一日都会过来这里坐一会儿,倒不像今日这般早,她是特地来此处等兔子男的。
但每一日他都不肯出现,今日她又在这里静静地坐着等了一个上午,眼瞧着日值正午,人依旧不见,便正准备离开之时,却突察异样,她看到某坡处,风吹草低一群不知道哪里跑来聚拢的动物蹿头时,眸中不泛几分趣味。
“既然来了,就不愿出来见一面,难道你不打算跟我算卦了?”
“沙沙”风声拂过,四周静了一会儿,从草丛内,一名佝偻着身子,依旧戴着幕蓠的纤瘦如春月柳般身影,手中捧着一只白绒如绵的小兔子,怯怯生生地站了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他垂着脑袋,声音似惶似委屈道。
“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
虞子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在她目光下,开始不安冒汗、紧张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她才出声:“那日……为何要突然逃掉?”
兔子男闻言脸色一白,想到那日他清醒后,一嘴的血,不仅如此,身上,手是,地上,血肉模糊,便全身不可抑止地颤抖,他像是被惊吓般摔下那只小兔子,双手环臂,将自己圈成一个拥有安全感的势姿,好不容易才制住那打结发直的舌头,断断续续道:“我、我不知道,我是怪、怪物,我怎么会……”
虞子婴想起那日,他是突然犯病,接着又毫无预警地清醒过来,便惊骇无措地尖叫,哭叫,最终歇斯底里地逃跑掉,就好像……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如今看他依旧这副模样,虞子婴有理由怀疑他可能得了早期精神分裂症……嗤,又是一个精神病吗?她真不知道该感叹自己运气“好”,还是该替自己点烛默哀一声。
“喂,你说你叫什么名字?”虞子婴打断了他的黑暗情绪,将他重新唤醒。
兔子男微愣了一下,撩起幕蓠,那张白净水灵小脸竟无语凝噎,一双朦胧烟雾水眸望着虞子婴愈发楚楚可怜:“我叫司。”
“哪个司?”
“牝鸡司晨的司。”司软墨眸子沁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虞子婴的神色,就怕她眼底会浮现出以往那些人那般恐怖、厌恶、像是触碰到什么怪物一般的避而远之,可实际上她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该说是深沉得看不懂,还是该说死寂一片。
“司。”虞子婴突然喊了他一声,司下意识嗯?地疑惑看向她。
“怪物是没有名字的,而你有,司。”
虞子婴那双安静的乌黑眼瞳,像两潭波澜不惊的黑海,即使再大的风波也掀动不起一丝涟漪。
她以为她这样说,兔子男或会有所感触,而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事实上他仅眨动了几下泉水般纯美的眼睛,弯唇浅笑了一下。
“谢谢。”
这一笑,像是某种撩人心底是柔软的羽翎,颤巍巍,却柔美纯白至极地展开那一瞬间,美得令人失神停驻。
这一笑,也褪去了他身上那副怯弱,紧张,像鹌鹑般受气惊怕的神态,还原了他本该拥有的绝色风华。
虞子婴眼神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方转向那广垠高阔的天空:“我等一下就要离开九渡了,等我办完事情后,欠你的那一卦,自会回来替你算的。”
司只捉到前一句重点,惊讶道:“你要走了?”
“嗯。”
“你要去哪里,那……那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司声音徒然放大几度。
虞子婴瞥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我要前往湘西办一件重要的事情,归期……具体时间不定。”
“那……那……”司眼底挣扎几瞬,突然道:“我、我能跟你一块儿吗,我也正好要回去,正是朝西边儿去。”
“……”一次攻略两人,她真的能吃得消吗?
——这件事情倒是有必要考虑一下。
“我、我不是想缠着你,我宗族的确在湘西那边儿,我、我绝对没有骗人……”见虞子婴没有回答,兔子男着急道。
“你饿吗?”
看他追得急迫,虞子婴突然问了一句风牛不相及的问题。
“?”兔子男尚未反应过来,但见虞子婴将刚才搁在腿边的一袋白布包着的东西打开,顺着山坡上一阵清风飘过一阵食物的香气。
“咕噜~”
看着那满满一袋的白面馒头,司眼睛一亮,悄悄地咽了一下口水,抿抿嘴,两个可爱讨喜的梨窝乍现。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