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管下令,下面的人焦头烂额,这似乎已经是古老中华最令人蛋疼的“优良”传统之一了。
武则天当然无法比薛绍更加明白,要在军队里改旗易帜是多么的困难。别的人且不说,薛绍自己都有些适应不了。
按照中华帝室一脉相承信奉下来的五行学说,金木水火土五德相替。隋朝崇尚火德,旗帜多为大红色,这也是“中国红”正式成型的源头。大唐继承于隋朝,便崇尚土德。既是继承,大红的旗帜便没有完全取缔,京师和军队当中仍有很多的红旗。只不过帝王和皇室的服饰改成了黄色,这一定制也同样被历朝历代继承发扬,直到满清灭亡之时。
武则天下令改旗易帜,要将京城的王旗和军队里的主帅龙旗全都改成“金白”色。其用意已经是很明显土德之后便是“金德”,她要革李唐之命,改朝换代了!
要想革命改朝换代,首要的就是军队的支持。所谓改旗易帜,其根本就是武则天想要获取军队的投诚和拥护。
这副担子,落在了薛绍的肩膀上。
现在薛绍本人和满朝文武都算是明白了,不让薛绍再去夏州而是留在京城,并不是说武太后不重视夏州的边防重任,更不是要削了兵权冷藏薛绍。只是相比之下,改旗易帜重要百倍!
可是这件事情将要如何入手?
薛绍很是头疼。
光靠兵部的一纸号令,是肯定无法办到妥当的。否则武则天也不会大费周章并且冒着若大的风险,将自己从夏州调回专司此事。
思之再三,薛绍决定先去找几个熟人谈一谈,先探一探他们的口风底线。恰巧薛楚玉和李仙缘即将陪同新任夏州都督韦待价一同去往夏州就职,薛绍便办了一场好宴款待他们,以示折柳相送之情。
平定扬州叛乱之后回来,薛楚玉因为赫赫战功再次得以表彰和擢升,已经是正三品的右武卫大将军兼领丰州都督,并封为伯爵。当年三箭定天山之时的薛仁贵,也不过是从三品的左武卫将军,封爵河东县男。如今薛楚玉年不过三旬,其辉煌几乎就要超越了他的父辈。
当然人们也都知道,和“白衣从军”的薛仁贵相比,薛楚玉的人生际遇要好了太多。因为他有了一个薛绍这样一个好族兄,充当他的命里贵人。如若不然,薛楚玉现在或许仍旧只是那个在羽林军里小有名气的“飞骑玉冠”,区区一介七品队正而已。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席将过半时,韦待价这个“外人”便很识趣的借故先走一步,好让薛绍能够和薛楚玉、李仙缘多说一些私话。
“李仙缘,夏州和朔方军的一些事情,你守口如瓶没对我详细说明,我不怪你。”薛绍说起了正事,“但是,这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生气。”
“呃……属下知错!”李仙缘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薛绍这个人,私下里是很好相处的,嘻嘻哈哈的爬到他头上都没问题。一但提及公事,薛人屠的一板一眼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才没功夫跟你生气。”薛绍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气的是朔方的那些瞎胡闹的官员将军们。他们干了什么破事,你心里比我清楚!”
“唉……是,是!”李仙缘小心翼翼的只敢点头。
“你真是个废物!”薛绍没好气的指着他的额头骂,“好歹你也是我的军师,我的心腹。那些人闹作一团,你就不能出面调解管治一番?”
李仙缘苦笑不迭,小声道:“少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朔方军的将士面前是个什么样的形象。插科打浑的可以,雷霆万钧的不灵啊!”
“这倒是句大实话。”薛绍忍不住笑了。李仙缘这个半调子军师,不过就是朔方军的一个吉祥物。他除了偶尔出一两个“随机”灵光的馊主意,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少帅英明!”李仙缘又涎着脸笑了起来。
“别跟我嬉皮笑脸。”薛绍脸一板,“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回去之后要转达给刘幽求和郭元振这些人。我骂你,实际上就是在骂他们。懂吗?”
“懂!”
“朔方边防,重如泰山。”薛绍正色道,“你给我正告夏州都督府和朔方军的每一个人,收起那些蝇营狗苟的心思和不务正业的勾当,好生办好份内之事。我虽然人不在夏州了,但是兵部尚书想要治一两个不安份的边将,那也是小菜一碟。”
“是,是!”李仙缘唯唯应诺,但又道,“兄弟们都服少帅,少帅的话绝对是一言九鼎板上钉钉。怕就怕县官不如现管,兄弟们和韦待价不对气儿,闹出一些麻烦事来。”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薛绍眉头一皱,表情严肃,“现在我就正式的交给你一个重大的任务。”
“什么任务?”
“协同韦待价,调和他与朔方旧部之间的矛盾。无论如何,不能因为内部的小小纠葛而耽误了军国大事。”薛绍说道,“无非是插科打浑两边糊抹的哄人开心,这种事情你应该擅长。”
李仙缘听了之后沉思半晌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然后就是嘿嘿的笑,“明白,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