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南方晚报》都会部的那几天,苏悯一直在低调打杂。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座位上看报纸,琢磨这都会新闻到底应该怎么写,看累了就在网上随便逛逛,到了饭点,为一屋子女人订饭。
武心婷比苏悯上手快多了,第一个星期,她就跑了三趟车祸、一起火灾和一桩强奸案,忙得脚不沾地。每次回到住处,心婷都会和苏悯分享自己的心惊肉跳——
“以后碰到混凝土搅拌车,真要躲得远远的!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死人,脑浆都撞出来了,胳膊都飞出去了……我中午饭都没吃下去……真佩服摄影大哥,就那么淡定地拍着,手也不抖一下,他和我说:拍惯了,刚开始也害怕,后来就麻醉自己,说这些都是假的。”
“还好今天着火没死人,老阿婆出门的时候煤气烧着,忘了关火,大半天没回来,煤气就爆炸了,整个一个单元都焦黑焦黑的,隔壁的玻璃都震碎了,真是烧了个荡然无存啊!”
“那女的是负责照顾婴儿的保姆,挺年轻的,倒也不怎么漂亮。那家的男主人趁着女主人不在家,居然对保姆动手动脚,保姆不愿意,那男人就霸王硬上弓了,!还让她blow-job,她居然也肯!后来完了事,还是报警了,blow-job啊!太恶心了!”
眼看着心婷说得手舞足蹈,苏悯很想弱弱地问上一句:“什么是blow-job?”后来还是咽下去没有问,搬出自己的手提电脑,用搜索引擎默默补课……
苏悯真的很羡慕心婷,虽然辛苦奔波,还受惊吓,但经历和收获却很难得。心婷说:“老师告诉我,跑突发虽然写出来的东西大都很短,但记者不能短了良心,得真心去关怀那些受害者和家属,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不能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
而且,大大咧咧的心婷确实有一颗大心脏,如果让苏悯去跑这种杀人放火的东西,估计自己先抖成筛子了。苏悯突然觉得,自己所在的都会部只是个歌舞升平的八卦圣地,和新闻理想几乎沾不上边,不由得悲从中来。
看到苏悯整天无所事事,带教老师尹春滟也有点过意不去:“这大热天的是新闻淡季,下周咱们有几个不错的选题可以做,到时候带你去。”
两个人一起吃着盒饭,春滟突然坏笑了起来:“对了,有人托我和你说个事。”
“什么事啊?”苏悯往嘴里塞了一片哈密瓜。
“你知道咱们报社第一大‘衰哥’吴辛吗?他那天跟我说:‘你那个新来的实习生,不错,你介绍我们认识吧!’”春滟模仿着吴辛油滑的腔调说。
苏悯揶揄道:“你就这样把我出卖了?”
“我当然没答应他,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和你说一声,万一你对他也有意思呢?不能耽误事不是?他年方二十八,一个夏天只穿一件衬衣也不换,你可以考虑一下的!”春滟的语气俨然是个热心的媒婆,看苏悯笑而不语,她接着说,“难不成,你已经芳心暗许给你那浪子师兄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滟姐,饶了我吧,不要再给我乱点鸳鸯谱了,好不好?”
不算校报的经历,苏悯职业生涯的第一次正式采访,必将令她终身难忘。
那天早上,春滟带着苏悯去了广州老城区的培芳新村,敲开了302室马老伯的家门。土生土长的广东人都说惯了粤语,普通话说得相当不溜,可是面对尹春滟和苏悯这两个北方女孩,老人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广普”,磕磕绊绊,还能勉强听懂。
听着马老伯的讲述,苏悯突然悟到了一件事——如果说,武心婷所在的突发部,几乎每天面对的都是负能量的话,那么自己所在的都会部,就是一个主要传播正能量的地方。
原来,这是一桩好人好事。74岁的马老伯和他71岁的老伴潘阿姨,是一对热心肠,在他们家里,装了3个用普通门铃改造成的“求助铃”,铃的另一端,连结着3个邻居的家——
401室的刘阿婆88岁了,患有冠心病,和离异的儿子住在一起,但是儿子在东莞工作,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大多数时间,老太太都是一个人住;202室的蔡老伯65岁,一辈子没结过婚,是孤老,还有轻微精神问题;最惨的是103室的潘家,56岁的潘老伯患有帕金森综合症,儿子有智障问题,每天和母亲一起摆报摊卖报。
马老伯家里的“求助铃”,响过不止一次。
刘阿婆说:“要是没这个铃,我也许就没命了。”去年6月,深夜两点多,独居在家的刘阿婆突然很不舒服,情急之下按响了床头的“求助铃”,马老伯和潘阿姨被“您好,请开门”的铃声惊醒,连忙跑上楼,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刘阿婆的家门,发现刘阿婆脸色惨白,立刻把她送进医院。抢救过后,冠心病发作的刘阿婆转危为安。
蔡老伯有一次突发脑血栓,也在倒下的那一刻按了“求助铃”,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苏悯以前一直听说“老龄化社会”将带来各种危机,现在才终于明白“老龄化”已经悄然来临,好看的小说:。培芳新村有5400多位居民,60岁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