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年的手指摩挲着玻璃杯,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睨着有些忐忑的崇明,“这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吧,嗯?”
崇明垂着眼睛不吭声。
薛年嗤笑了一声,将背靠在椅背上,慢慢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点上,“其实,跟你说也无妨——”他吸了一口烟,目光慢慢飘远,“我跟郑双城……算是有过一段过去吧,我们认识的时候,都是‘IMT’的练习生。他那时候的脾气,还不像现在这样圆滑,人比较傲,又不懂得收敛,跟同期的练习生都相处不好,配戏的时候,就没人愿意跟他搭档。我看他孤零零地被排挤,就主动说要跟他搭档。后来就慢慢熟了,成了朋友,他比我大一岁,就喜欢当大哥照顾我。”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似乎回忆起了年少时单纯快乐的日子。崇明已经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注视着他。薛年回过神,磕了磕烟灰,继续以平静的语调说:“我那时候会进演艺圈吧,是跟家里赌了一口气,但其实心里也并不是很坚定,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郑双城跟我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并且野心勃勃,他跟我说过,总有一天,他要站到演艺圈的顶端,成为天王巨星。我觉得他很厉害,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不犹豫,不质疑。慢慢的,我也喜欢上了拍戏。
我的运气不错,第二部戏就被陈晓生导演相中,拍了《狐说》,当年《狐说》红得一塌糊涂,我也跟着沾光,演艺事业蒸蒸日上,片约不断。相反,郑双城的运气却总是不好,他有才华,也足够努力,但进IMT两年,所接的角色都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公司根本不重视他。那段时间,他很焦躁,甚至开始否定自己。他心高气傲,我只能悄悄地叫陶艺把一些我的试镜机会给他,向制片人推荐他。后来我接到《浮城》剧组的邀请,你看过,那是个双主角的电影,另一个主角本来已经定了当时红极一时的孙康亦,不过很不巧,开拍前一星期,孙康亦出了车祸,我趁机向导演推荐了郑双城。《浮城》上映后,那个角色大获成功,成了经典,双城的演艺事业也有了起色,自后,他接拍了一系列这种类型的角色,基本上奠定了演艺界的地位。”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与己无关。沉默了一会儿,他牵了牵嘴角,“后来嘛,我遇到了麻烦,在娱乐圈这个地界混,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什么时候霉运就落到你头上了,大约也是我先前太顺,老天爷看不过眼了吧,其他书友正在看:。其实,也不能说他对不起我,只是,在我困难的时候,他没有站到我身边罢了。他是有雄心壮志的人,那时候又处于事业的上升阶段——”
尽管已经时过境迁,然而想起那一段灰暗的日子,薛年还是止不住的心凉。一个人,无论是谁,心里面总会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奢望: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你唾弃你,都觉得你不对,也有一个人能够不问缘由地站在你这边。
一直没出声的崇明忽然开口,“薛年,你是同性恋吗?”
薛年的眼睛对上崇明乌黑沉静的眸子,扯了下嘴角,反问:“如果我是呢?”
“哦。”崇明垂下头,似乎这个回答并没有在他心底引起多大的震撼。
薛年起了兴致,一手支着脸颊向前看着小孩儿,“心里别扭了?”
“没有。”
薛年嘲笑了一声,“小鬼!”
崇明再次见到靳飞炀这个女人,她就劈头扔给他两个剧本,然后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交叠起双腿,一副女王样,“既然决定做你的经纪人,那么你的一切将由我负责,在你没有资本与我叫板之前,请乖乖地听话,我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少问为什么,我讨厌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不管你从前取得过什么成绩还是养成了什么糟糕的个性,最好通通给我忘掉。给你两个剧本,好好看看,选择一个,三天后告诉我答案。”
两个剧本,一个是文艺片《少年阿泱》,一个是商业贺岁片《拜年》。
崇明花了整整一天,将两个剧本细细研读了一遍。《拜年》是典型的商业片,围绕兄妹三人的小家庭回家给老父拜年展开,其中发生各种悲欢离合的事情,有笑有泪,亲情、爱情、友情穿插,最后自然是个大团圆结尾。题材不新,但胜在接地气,在年关这个氛围浓厚的档口上映,本来就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而且整个剧本结构精巧,多线索同时进行,起承转合跌宕起伏,最后完美地收束在一起,非常考验导演驾驭整场的能力,对演员的要求倒不是特别高。像崇明这样的新人,接这种片风险小,产出大,角色讨喜,不怕口碑不好。只是毕竟这样像流水线上出来的东西,很难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倒是另一部文艺片,角色的心理层次丰富,更吸引崇明一些。但考虑到文艺片的受众毕竟是小众,有些文艺片拍出来,连上映的机会都没有——
崇明经过了两天的考虑,还是选择了《少年阿泱》。知道他这个决定后的靳飞炀笑得非常嚣张,“你知道这部戏的导演是谁吗?”
靳飞炀给他的只有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