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跟着陶艺出了电梯,走进一间宽敞的房间。房间里有一些人,其中几个是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彼此不远不近地坐着,也不交谈,听见有人进门,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目光滑过陶艺,聚集到崇明身上,有探究,有警惕,也有好奇。
陶艺回头对崇明道:“找个地方坐吧,我进去打个招呼。”
崇明点头,找了个边上的位子坐下。他的左手边是一个穿白T恤的少年,栗色的短发柔软地覆盖,低着头玩一个魔方,灵活的手指飞快地转动,看得人眼花缭乱。少年旁边是一个衣着考究戴着银边眼镜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陪着少年来的。大约是察觉到崇明的视线,他侧过头,目光落到崇明身上。栗色头发的少年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看身边的男子,然后也转过头,与崇明的目光相遇了——那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却丝毫不给人脂粉气重的感觉,他浑身上下似乎包裹在一层透明的薄膜中,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目光是无动于衷的漠然。他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依旧玩自己的魔方。
崇明也收回目光,收束心神,想着即将到来的试镜——
此前陶艺简单地跟崇明提过陈西华,五十不到,拍过三部电影,都是小成本制作,从来没在院线上映过,他是六十年代人,有着那个年代独有的阵痛与敏感心理,对待电影有着一种使命感,他电影里面的人文关怀使得他的电影在尖锐的矛盾和现实中始终洋溢着温暖的诗性光环,在电影史上有一定地位。
这一次,是他花费了十年筹备的一部电影,十年磨一剑,野心由此可见。
对于电影,陶艺提得不多,只说是一部有关反战题材的,他面试的角色,是一个少年兵。
崇明正想得出神,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头,看见一个挺拔的少年一脸阳光地看着他,“你也是来试镜的?”
崇明点头。少年一屁股坐到他旁边,自来熟地说:“我也是,我叫沈石溪,你呢?”
“崇明。”
“哦,你一个人?”
崇明有些拘谨地笑笑,不说话。
沈石溪伸直两条长腿,伸了个懒腰,对着崇明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好累,试镜的人很多,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反正也没戏,还不如早点回去,我下午还有个通告呢。”
崇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看到自己的话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沈石溪来劲儿了,神神秘秘地凑近他,压低声音道:“你旁边那个就是穆潇,听说来头很大的,这回试镜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演员都已经内定了。你不知道,那支毛晓雯的MV,原本已经定了余乾,结果拍摄前两天,忽然被通知换人了,余乾也算倒霉,就这么白白失去一个一炮而红的机会,谁让他没有靠山呢——”
这些事情崇明并没有听过,虽有些吃惊,脸上却不表现出来。
沈石溪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感叹道:“这个圈子,没人脉没后台,一辈子都混不出个名堂。”
有工作人员叫沈石溪的名字,沈石溪扬眉起身,大步地跟着工作人员走出了房间。
沈石溪刚走,陶艺就回来了,对崇明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待会儿工作人员会带你过去定妆,拍几张照片,导演可能会让你演一段,不用太紧张,。”他顿了顿,有些迟疑道,“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没关系。”
陶艺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崇明安分地坐在位子上等着,一同试镜的人一个接一个进去,轮到他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了,他被工作人员带到一个化妆间。化妆师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很瘦,面无表情的看起来挺严肃,也不多话,捏着崇明的下巴细细打量了几眼,便开始唰唰唰地开始工作。
一个上午看下来,十几个人平均三分钟大同小异的表演,就算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也不知不觉懈怠了。陈西华将背靠在椅子上,掏出一根烟,准备点燃——他已经不年轻了,这几天高强度的筹备工作让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试镜到现在,确实有几个不错的,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这使得他的习惯性皱着的眉皱得更紧了——
又一个试镜者走进房间,陈西华抬了抬眼皮瞧了一眼——十六七岁的少年,单薄的身子只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下面是一条军裤,裤腿都利落地系到了军靴里面,他走路的姿势有一种军人式的坚定,然而脸上却没有任何少年的朝气与正气——
陈西华点烟的手顿住了,旁边的助理轻声在他耳边说:“这个就是穆潇。”
陈西华不做声,眼睛慢慢灼热起来,紧紧盯着站在场中央仿佛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少年,然后一指旁边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支拆卸开来的突击步枪,黑洞洞的硬件发出深沉冷硬的光。
这次的试镜,陈西华没有给过多的提示,只给了个大概的背景:战火纷飞,许多村庄陷落,被摧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批的士兵的死亡,导致许多稚龄儿童拿起了杀人武器,许多昨天还在学校上课的学生,今天已经在血腥残酷的战场上杀人或者被杀,这个世界已经疯了,到处都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