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陈设倒是寻常。秦杰那双被田园风光喂饱的眼睛终于可以暂时休息。
农夫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解释说自己的老婆孩去山后的林里去摘什么野果。然后端出了妻给他预备好的、谈不上丰盛的菜肴。又在井旁去洗了盆瓜果和一把时新野蔬。把酱碗和酒壶往桌上一搁。
秦杰也不气。就着蘸酱菜和一碗猪蹄。便喝起起酒來。
他本就是个好酒之人。酒量却很糟糕。想着稍后还要赶路。喝了两碗。便把酒碗递给了张楚楚。
张楚楚越喝眼睛越亮。
农家自酿的包谷酒不可能比九江双蒸更烈更美。但只要是酒。便能令她欢喜。
农夫看着这个小姑娘然如此擅饮。顿时梦回吹角连营当年。兴奋地与她拼起酒來。
能够在酒道上战胜张楚楚的人。以前沒有出现过。以后也永远不可能出现。
秦杰不行。云正铭不行。农夫自然也不行。
沒有过多长时间。他黝黑的脸颊便变得通红。言谈间酒气渐重。口齿也变得有些不清。
便在这时。小院外传來脚步声。然后是急促的叩门声和催促声。
秦杰早就听着动静。想着从來只有话本小说里的钦差大臣。才会随便吃顿饭。便遇着不长眼的歹人。难道如今的自己也有了这等待遇。
他并不知道唐添在乡下便遇着过闯门。
也沒有想明白情报处荣誉总管再上斋主亲传弟的身份其实远远要高于所谓钦差。只是总觉得这事情來的有些太沒道理。
便沒有动。
也轮不着他动。农夫听着院外传來的声音。打着酒嗝站起身來。示意秦杰坐着。
自己推门而出便开始与那些叩门的人吵架。
“出工我什么沒出。去年冬天修水库。谁不知道我杨二喜出力最多。乡里修公学我也乐意。问題是这漆钱沒道理让我垫着啊。”
“杨二喜。谁让你垫了。谁让你垫了。你只不过是找借口。就是想多挣几块钱。我告诉你。这可是县衙定的价钱。”
“我呸。咱乡的公学比别的乡大一倍。那得多多少漆钱。县衙定的价钱不对。难道也要让我赔着本做。”
“真是放肆到了极点。不要仗着你是退伍的老兵。我就不敢收拾你。仔细我告到市里去。让警察來整治你。”
“我是退伍老兵。本來就可以减半工。你们钱给的不够。就别想我动手。”
“我操你奶奶的。”
“我操你祖奶奶的。”
“我操你太祖奶奶的。”
“你然敢对太祖不敬。我要去沈州市里告状。”
一番争吵混着无数脏话秽语。终究还是无聊地结束。院栅外那名愤怒到了极点的里正。不知骂了杨二喜多少辈祖宗。
却始终沒有闯门进來。
杨二喜骂骂咧咧回了屋。对着秦杰和张楚楚挥手说道:“莫要理这些腌臜事。咱们仨继续喝。错了。我和这丫头继续喝。”
听着这番争吵。秦杰大概猜到冲突的原由为何。又随意多问了两句。
杨二喜解释道:“既然是募役。钱至少得给够。不然我才懒得去。我自家的猪圈还沒刷完……你也不用替我担心。我占着理。别说里正。就是大官儿來。也沒办法说我什么。”
“你就不怕里正來阴的。如果真得罪了他们。随便找条罪名。可就能把你整治的不善。”
杨二喜酒饮的有些高了。听着这话大笑起來。转身在厢柜里掏出一把保养极好的黄杨木弓。拍打着厚实的胸膛。骄傲说道:“有啥好怕的。谁沒有当过几年兵。真把我逼急了。难道我不会动手。”
秦杰笑着摇了摇头。
沒有遇着什么真的不平。自然也沒有发生惩治黑心官员。继而牵连他身后背景靠山。最终掀起一场狂风暴雨。演变成一场政治斗争的可能。
喝酒用饭七半饱后。秦杰便向杨二喜告辞。杨二喜是个直爽人。酒满意足不再刻意留。帮他把水囊灌满。又给了两个香瓜。便相互道别。
黑色悍马继续南下。伴着越來越斜的日头。行走在安静的道路上。行走在如画的田园村镇间。一路可见野花。多见青色的稻田。
秦杰坐在窗畔。看着南方肥沃的原野。想着先前在农夫家里听到见到的画面。又想着此生大概沒有机会再与那名农夫相见。不由生出一些感慨。然后明白了为什么院和大师兄为对天道盟如此重视。
“都说神话集团是天赐之派。其实我天道盟才真是天赐之盟。南方田野肥沃。风调雨顺。少有灾害。再往南去又有群山为先天的战略屏障……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是清梦斋。有天道盟。还有真把天道盟当回事情的天哥和官员们。而且那名农夫、甚至那个里正都能生活的如此认真。”他说道:“天道盟肯定有贪官污吏。有像我一样道德败坏的家伙。但只要绝大多数人都在这样认真的生活。那么这片肥沃的原野。便等于一直在被不间断地浇灌心血。必将一直肥沃下去。这是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