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坐在雪里。显得极为虚弱。她看着远方湖上的画面。知道秦杰这时候根本不想笑。他肯定想哭。
想到这一点。她心头一酸。便开始流泪。
凉凉的泪水。在她微黑的小脸不停流淌。却洗不去渐渐显现的笑容。
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于是她轻轻哼唱起來。
张楚楚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点点稚气。说不上好听。
但此时山崖上传來的歌声却是这般动人。在凛冬之湖上悠扬不去。
人将死。晨未至。夜还寒。
雪湖却是无比明亮。昊天神辉在冰面残雪与湖水里持续燃烧。释出团团水汽。隐隐能够听到渐沸的声音。如雾中的清晨温泉。
杨昊宇浑身是血。披散的白发被血水黏成枯柳般的形状。他看着秦杰。黯淡如萤的眼瞳满是深深的不解。嘶哑低声道:“你那时候只有四岁……仇恨这种……东西对四岁的人來说不容易记住。你真的这么恨我。”
寒风拂面。秦杰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说了几段话。
“小时候在沈州市的四年。是我上辈子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学。我只需要享受父母的宠爱。和玩伴打闹。偷偷看书。可惜的是那些时光被你毁了。我这些年在别人眼中活的还算不错。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要天天努力活下去的日子是多么痛苦。是多么的不快乐。所以我当然很恨你。不管我这些年再怎么做。当年柴房里被我杀死的管家和少爷不可能再复活。堂主府里死的人不可能再复活。我的父母不可能复活。我最美好的那段时光。也不可能再重新回來……那么便沒有任何人或事能够阻止我來杀你。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挥出那一刀是划算的。我还想要你们知道。我是在为我的父母复仇。我的父亲叫秦涛。我的母亲叫李三娘。”
杨昊宇低着头看着自己胸腹间的刀口。忽然问道:“大仇得报的感觉如何。”
“感觉不错。”
杨昊宇抬起头來。微感惘然说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也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反正就是很放松。总觉得你死之后。这个世界变得不一样了。我也不再是过去十五年里的我。”秦杰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放松了。因为你死以后。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写书帖挣钱而不用每天夜里都要写很多枯燥乏味的符。你死以后。我可以经常去西城夜总会听小曲。而不用在清梦斋听师兄奏曲。你死以后。我还是会修行。但不再是像过去这些年一样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强大。而只是单纯地兴趣和爱好或者说满足自己的求道之心。你死以后。我可以不用再像过去那样总是盯着你的背影。在沈州等着与你的战斗。我可以去北陵雁荡山。去神话集团东海。去看看这个世界和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你死以后。我就可以不用再想着要杀死你这样我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杨昊宇笑了起來。笑声很凄楚。神情很怪异。
“自由啊……”杨昊宇看着秦杰的目光里充满着怜悯与嘲弄。说道:“你身为正道弟子。却入魔已深便等若我当年背叛魔教……你已经踏了我的老路。便注定只能在光明与黑暗的夹缝里痛苦挣扎求存。你哪里可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自然更沒有什么快乐。”
秦杰把符刀当作拐杖。扶着虚弱的身躯。艰难地站起。看着杨昊宇说道:“清梦斋不是魔教。我也不是你。”
沒有深入了解清梦斋的人。根本无法了解清梦斋、尤其是斋主对魔教的真实态度。秦杰从來不担心自己变成故事里那些男主角。
“清梦斋确实不是魔教。以斋主的胸襟。哪里会在意自己的弟子修行什么不过你也确实不是我。你根本……就不是人。”
杨昊宇眼瞳里的光芒本來已经黯淡的像随时会被寒风冷死的萤火虫。这时候却变得明亮起來。厉声说道:“你是修罗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