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办公室中，其他同事都还没有来。
我悄悄地靠近。仔细一听，居然是桂老大和萧总在争执。
“萧总，你再考虑一下吧！”
“这个事情我已经决定了。这个决定不会再更改！”
“你就不能再给他们一些机会吗？！”
“我曾经说过，我们要成为行业中的佼佼者。我们要向华尔街看齐。因此，我们的队伍，也必须是最优秀的！”
“这话是没错，可是，其余的人，他们都不容易的！都是拖家带口的，好几个还压着房贷，你就不能宽容一下他们吗？”
“哼，给他们机会？那你说说，现在这个社会，市场会宽容我们吗？！”
“可是……”
“我说过了，不会再更改了。谈话到此结束！过会要开早会了！”
……
拖家带口的？宽容他们一下？这，难道是——
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看看四下无人，我赶紧离开了。
周一的晨会之后，萧总继续召开工作会议。
我注意到，萧总一旁的桂老大，他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萧总开始主持会议。会议上，她首先总结了上一周的三轮评选。
随后，她宣布了一个决定：
“我宣布，根据上一周三轮评选出来的结果，研究部（杭州）剩下的10名分析师，综合排名前五名的，继续留任；后面我会和其他组长研究调整安排他们研究的品种和分派的任务；而排名未进前五的其他五名分析师，则调任至其他的业务团队中开始任职。大家听清楚了吗？”
会议室中，顿时鸦鹊无声。杭州在场的所有分析师们，似乎都瞬间凝固了。排名前五的人，包括我、庄、逍月和另外两名分析师，短暂地惊骇之后，均选择了沉默不语。
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未进前十的五名分析师，开始死命地向萧总求情。
可是，萧总铁面无情地拒绝了他们：“我萧礼做出的决定，绝对不会更改！”
那五个分析师，都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稍微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我，忽然全明白了——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经历了9月动乱，组织框架残缺不全、半停转的原耀光期货杭州总部，在新昊期货的领导层面的眼中，其实就是一些等待被收编的“残兵”。那么，新昊期货挑选“残兵”的时候，自然是留下符合他们要求的，能够继续使用的，而摒弃那些“不符合标准”的……
简单的来说，我们面对的现状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耀光期货倒下的那一天之后，留守的我们，似乎就会遇见被人挑选的这一天……
而在上一周，貌似为了“集中精力”走专业研究路线而举行的三轮评选，其真实目的就是，根据我们的能力和资质，决定我们杭州剩下的10个分析师当中——
谁留下继续搞研究工作，谁打发去业务部拉业务。
这，就是桂老大之前暗示的“筛子”……
此时，我也理解了，为什么他叫我、庄和逍月在后面两轮评选中拼尽全力；
我也明白了，晨间他到底在和萧总争执什么。
他在尽全部的力量，保护我们这剩下的十个分析师的饭碗。
痛苦的工作会议，在沉默中结束了。
勉强保住分析师的五个人，包括我在内，谁都不敢提出异议。谁提出异议，就几乎意味着跟着“流放”到业务部门去。
而另外五个被调任至业务部门的分析师们，虽然沉痛无比，却也都不敢再吱声——现在是公司收编整合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谁要是敢再闹腾，面对的就不是“筛选”，而是“剔除”了。
更何况，他们只有五个人。这么几个人，想闹都闹不起来……
这些，我们大家都很清楚。
因为，我们这些分析师，都是比常人更为理性的人……
当天，我因为隔日早上有重要行情变化要点评，所以加班。
坐在座位上的我，仍然无法停止回想下午办公室里的情景。无论是留下的人，还是正在默默整理东西准备搬离研究部办公室的人，都面如死灰。
在上一周，
我们，迎来了新的领导：一位真正的研究部、资深分析师领导；
我们，踊跃响应她的号召：参加了研究技术评比的“大比武”；
我们，燃起了斗志和希望：我们以为，从此以后自己可以专心全力地搞研究工作，再也不用当“三夹板”……
可这一周，
我们，迎来了真正的结局：“筛子”的降临；
我们，一半人勉强留了下来，一半人却不得不变成了完全的业务员；
我们，感受到了“绝望”——当一丝希望刚刚燃起，却立刻遇见更深失望之后。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和庄一直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