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那年十月份,孟琦第一次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张骏带她去的。
《旋木》的歌声响起,五彩斑斓的木马开始旋转,她像插了翅膀的天使一般飞转起来。
明媚的阳光下,张骏在外围跟着她奔跑,看她欢笑、为她拍照。
她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她的笑声比音乐更美妙,他们的爱情比糖果更甜蜜,仿佛空气中都飘起了七彩泡沫,一切美好得如同梦境。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我也只能这样。”一曲终了,旋转木马停了下来。
孟琦跳下木马,突然觉得头晕、恶心,跑去了洗手间,张骏在外面等她。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后,却不见张骏的踪影。给他打电话,他手机关机。
从烈日当空到夜幕降临,一直到繁星满天;从慌乱失措到焦急担忧,一直到伤心难过;她从一只无头苍蝇到热锅上的蚂蚁,一直到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在人山人海、欢声笑语的游乐场里,她寻遍了每一个角落,却还是没有找到他。
她打电话给吴妈,没人接听。她给林妍打电话,手机停机。她打电话问严寒冰、高麟、猴子、闹钟、林浩等等所有张骏认识的人,他们全都不知他的去向。
夜半时分,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林浩终于从老师那里得到消息,张骏的家人已经为他办理了退学手续。
她突然一懵,虚弱地晕了过去。
在晕倒前,她想起吴妈提醒过的“爱情守则”,耳边回荡起那首《旋木》“......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我也只能这样。”
林浩把晕倒的她送进医院,医生告诉她,她怀孕了。
张骏突然失踪。她又突然怀孕,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真不知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或许因为有过自杀未遂的经历,让她明白:生活没有绝路,挺过黎明之前的黑暗,就能迎来希望的曙光。
而她迎来的是吴妈,是更加黑暗的深渊。
两个星期后,吴妈找到她,说了一番张骏不爱她而只爱林妍的话。给了她一张骏留下的纸条,劝她打掉孩子。
其实也怀疑过吴妈的那些话,但是张骏的留下的那张纸条却是千真万确、不容质疑,她怎么可能认不出那个在课堂上给她画肖像提字之人的字迹?
纸条上的每一字每一句。如一根根利箭,刺进她的心。
万箭穿心的疼痛,仍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吴妈说,除了打孩子的手术费,张骏的家人还会给她一大笔钱作为补偿。
用一大笔钱。买下一个还没成形的胚胎,买断一段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公平与否,孟琦不得而知。
但她确实需要钱。
在吴妈劝她打掉孩子的几天之后,她接到养母的电话,养父旧病复发住进医院。要她拿出几十万给养父做手术。
她一个穷学生,哪来的钱?
养母不依不饶,非要她出钱。
因为养母最近得知,她被赶出养父母家后,她每年上学的费用都是养父用私房钱支付的。当年霓虹论坛上,那个支助她的神秘男人,其实就是她的养父。
万般无奈下,她答应吴妈打掉孩子。
11月11日,她永远忘不了这一天,因为那是张骏的生日,更因为在这一天她差点失去小蝶。
吴妈陪她到医院打孩子。
很隐蔽很豪华的私人医院,妇产科的手术室外,她穿着病号服,走上空荡荡的走道上,每走一步,就离“杀人凶手”更近了一步。她的恐惧与绝望,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泛滥成灾。
在她进手术室前,吴妈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脸色突变,匆忙离开。只剩她一个人,面对白衣大褂的医生、护士,闻着消毒水味,看着形状奇特的手术台......
她躺在手术台上,灯光亮起,亮得她睁不开眼。她突然就想到张骏,想到他对她的好,想到他的温柔体贴,想到他的悉心照顾,想起过往一切的美好......
她跟医生说,她想洗手间,趁现在还没打麻药。
她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永远也走不出这个洗手间。
直到有人敲响了隔间的木板门,传来稚嫩的童声:“姐姐,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怕打针,所以才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呀?”
她这才发觉自己正泪流满面,呜呜咽咽地哭泣着。
她匆忙拭了一下模糊的泪眼,打开隔间门,看到一个留着樱桃小丸子头发的小女孩正满脸关切地看着她。
小女孩澄净透明的眼睛,没有一丁点杂质。童真的世界里,以为只有痛才会让人哭泣。其实,比痛更会让人哭泣的还有无助、无奈、绝望......
“姐姐,别怕!打完针你的病就会好起来,就会变得健健康康!”小女孩伸出小手,要把她从隔间里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