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白天的折腾,夜里除了达人,其他人都早早睡下了,包括后来新住进来的几个游客。但是,我睡得并不安稳,因为床铺、轻微的高原反应还有那该死的寒冷。正在迷糊的辗转反侧中,突然就听得有人喊道:“庄容,快醒醒,小歌不对劲了。”
我猛得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可能是起得太快,脑袋一阵发晕。斜对床的达人还没睡,在床上摆弄着相机。顾不得理他,我先爬到邻床看黎歌,就见她脸上全是汗,露在被子外的十指指甲几乎是青紫色的,闭着眼,皱着眉头,难受地小声喘息着。我吓得连忙推她,一边叫着达人。达人放下手提,跳下床来,看到黎歌这个样子,他也皱起了眉头。
“赶紧让她吸氧,我车里有。如果再不行,我们马上下山。”他说道。
“不……要……吸氧。”黎歌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无神地看着我,虚弱地说道。
此时,其他人也都醒了,全围了过来。
“不用拿了,我有氧气枕。现成的。”新来客之一说着抱过来一只“枕头”。
“先让她吃几颗药。”卢生又已经拿好了茶杯和药——只要与黎歌有关的他总是反应敏捷。
“要不要量下体温,看她出那么多汗,该不会是发烧了吧。”新来客之二从包里找出体温表递了过来。
黎歌推开这些东西,艰难地坐了起来,说道:“我想吐。”
我赶紧扶她到来到帐篷外。风呼呼刮着,外面的温度其实已经降得很低,可是我对寒冷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看着蹲在地上吐得快把内脏都要呕出来的黎歌,急得想哭。如果黎歌在这里有个不测……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千万不要有事。在夜色中,我对着珠峰方向不停的祈祷着。
黎歌吐了好几次,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刚想上前扶她,已经有人先行了一步。
“我扶她进去。”卢生淡淡地说道。原来他不放心,也跟在我们后面出来了。
帐篷内,达人一看黎歌进来便让她喝水、量体温、吃药、吃巧克力……举凡我们认为对缓解高原反应有好处的差不多都有。刚开始的时候黎歌都很合作,但当达人示意她吸氧时,她却断然拒绝了。无论我们怎么劝,她不吸就是不吸。到最后,我急了,厉声说道:“黎歌,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内疚死,你才甘心?!看我们难受,你就那么高兴……”
“庄容!”达人呵住我的话。
我这才发现自己急昏了头以至讲出了很伤人的话。
“对不起……”我呐呐地说着。
黎歌侧靠着墙坐在床上,没搭理我,只不住喘息着。
“好了,好了,黎小姐你也别固执了,只是吸个氧气而已,又不是让你打针,你不用怕的。”提供氧气枕的那位游客操着浓厚的广东腔普通话打着圆场。
黎歌吃力地抬眼看看我们,然后用着很低弱的声音说道:“我只是怕吸了氧气之后产生依赖性,天天都要吸氧。”
我们全都愣了。有人会把这个看得比命还重的吗?
“事有经重缓急,还是先撑过今晚再说吧。”一直都顺着黎歌意见的卢生这会儿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黎歌摇摇头,但马上就蹙起眉,看得出来很难受。
黎歌的固执让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再加上刚才情绪太过激动,我的胸口也闷得慌。于是,乘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黎歌身上时,我悄悄走出帐蓬外。
外面的风很大,但宽阔的空间却让闷闷的胸口感觉好上一些。只是,实在太冷了。我裹紧入夜前便穿上的羽绒服,瑟瑟地站在风中,不想进去面对黎歌——今晚她的表现让我失望。固执己见不是什么大错,但不分场合却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想是这么想,但心里还是放不下黎歌。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伤脑筋地对着黑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风将我的叹息声很快就吹散了。
“小歌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当她特别固执的时候八成都是有原因的。”只闻其音不见其影的鬼先生总算现形了。
“这会儿你不守在黎歌身边看着她,跑出来干嘛?”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让自己即气又急的情绪能尽快沉淀下来。此时,我格外想念自家的沙发。
“小歌现在太虚弱,我不能太接近她。不然只会让她雪上加霜。”他无奈地说道。
“是啊,她虚弱,我强壮如牛。”我不是滋味地说道。
“不是的,你别多心。”他摆摆手。“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俩产生心隙。人与人相处最忌的就是误解。”
我耸耸肩,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道理。
“去问问她原因吧,然后开导开导她。你的话小歌会听的。看得出来她很重视你。”鬼先生冷静地建议。
那句“她很重视你”让我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你倒好,不用担心缺氧的问题。”我有了调侃的心情。
“可我宁愿缺氧,那至少证明我还活着。”他涩涩地说着。
我为自己的失言感到后悔。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