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莲娜抬脚跨入一团粉色烟雾,恍惚之间,心情竟有些淡淡的喜悦。那种喜悦突如其来,淡淡的,如夏日初开的玫瑰蓓蕾,在细嫩的枝条上颤动带着晨露的花瓣。这种感情是如此的奇异,令她有些心惊。
“萨斯特尔……”依莲娜道,回首却不见了身旁那人的身影。
依莲娜心下惊疑,手抚向颈中的挂坠盒。
雾气中隐隐有人声传来,依莲娜心中一喜,朝声源处跑去。
粉色的雾气渐渐散去,现出一个花园的轮廓来,一个七八岁的金发女孩正躲在花影下哭泣。不远处,贵族少年一脸的焦急,眼光四下搜索,看到花树下那浅绿色的身影后眉间方显出放松的神色,忙跑了过来。
依莲娜看着这个场景,原本慌乱、不知所措的心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看到走来的贵族少年,金发女孩忙擦去脸上的泪水,稚嫩的脸上显出防备倔强的神情,像是一只竖起身上的刺试图保护自己的小刺猬。
“依莲娜,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女仆说早餐时就不见你的影子。”少年的声音温润,令依莲娜一阵恍惚,她几乎已经忘了他曾经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女孩儿用戒备充满敌意的大眼睛望向少年,少年心中低叹,那绿色的眸子真是像极了她那短命的母亲。
“跟哥哥回去吧,父亲和夫人都在客厅等我们呢。”少年的依尔卡朝小女孩儿伸出手。
女孩撇开头,“他不是我的父亲,你……也不是我的哥哥。”
依尔卡蹲下身子,湛蓝如海的眼睛平视面前的女孩,“不论你怎样讨厌这个家族和那个男人,你的血管里流的仍旧是他的血,这是命运,逃脱不了。但是,一定要抗争!”
他的眼眸中是她读不懂的深沉,令她震惊,却莫名心安。她将手放到他苍白修长的手中,慢慢倚向他的胸膛。
她听到他低沉的声线,他说,如果她愿意,他会守护她,他会让她成为翡冷翠最最尊贵的公主,到时候所有今日嘲笑过的她人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挂坠盒握在手中,已经被汗水浸渍。依莲娜看着渐渐隐去的幻象,心中五味陈杂。
哥哥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显示了他的野心了呵。之后的弑兄夺权,怕是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的吧。
依莲娜的脚不受控制地朝前走着,她脑中空荡荡的。
猩红色的雾气袭来,迷蒙了她的双眼。她仿佛又看到了依弗蒙躺在血泊中,黑色的小眼睛闪着恶毒的光芒。“你和你那卑贱的母亲一样,只配做我们依圣家族的娼妓……”
她手中握着滴血的银剑,咬牙砍掉了那颗丑陋的头颅。那头颅带着侮蔑的笑容在她脚边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了血泊中。她再也支持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依尔卡带兵冲进十字宫时,她早已虚脱,残存的意识让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角。除了他,她什么都没有了呵!
这是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因为太惨痛,所以埋得很深,深得几乎都已经忘却了。现在彩雾魔又将它挖掘出来,让她如同又亲身经历了一遍,那份痛楚伴着恶梦般如影随形的罪恶感袭来,令她无法承受。
脚步悬浮,依莲娜跌跌撞撞走入一团墨绿色迷雾。
六月的花园,浮光花影,阳光透过树木的枝叶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秋千上的两人紧紧纠缠,男子身材修长,每一动作都显示出蕴藏的力量。女子脸上是陶醉的神色,细白的手攀上秋千两边垂下的绳索,口中溢出诱人的呻吟。
那个女人依莲娜是认得的,她是卡奇拉公爵夫人,依尔卡的秘密情人。这些年,依尔卡从她那儿确实得到了许多有关政敌的情报。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稳定局势,肃清异己,执掌依圣家族政权,卡奇拉公爵夫人可谓功不可没。
依莲娜记得自己曾经质问过依尔卡。那是在翡冷翠依圣家族的城堡里。
她站在客厅里,倔强地要他离开那个女人。
依尔卡刚从楼上下来,只是松松披着睡衣,领口微敞,露出那个女人的唇印。他与她凝视半响,绕过她,走到五斗橱旁,取出一瓶红酒,慢慢将酒倒入高脚杯。
“你是不会离开那个女人的了,是不是?”她问,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
“是。”依尔卡喝干了杯中的酒,又到了一些。
依莲娜笑了,“那好。”她转身离开,脸上带着那种奇异的微笑。
依尔卡皱了皱眉,转眸去看那抹纤细的身影,暗淡的光影中,她的身形竟有些踉跄。
依尔卡心中一凌,放下高脚杯,大步追上即将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依莲娜,一把握住她的右手,厉声道:“你在做什么!通过伤害自己来达到想要的结果,依莲娜,你能不能再傻些!”
她的血从他的指尖涌出,划得太深,伤到了动脉。
看着他翻找药箱的忙乱身影,依莲娜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这样做虽然很傻,但终究是有效的。她知道自己仗着他的爱太过肆无忌惮。所有的任性都是因为他的宠爱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