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市跪坐在镜前,莹白如玉的脸上涂了些胭脂,更显娇艳。她高抬手臂,正一件一件往头上插戴发饰。
“你逃吧,不用管我。”阿市没有看跪在门前的樱子,淡淡道。
“公主殿下……”
阿市笑了笑,笑容却有些诡异,“你在担心我么?我不会有事的……你们都会死,我不会……他们不敢动我的,他们要将我完整无缺地送到他手中呢。”在说到“他”时,她的声音有一丝轻微的颤抖,仿佛触动了某个禁忌的存在。
阿市看了看樱子,“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剑刺入肉的钝响,樱子看到一节剑尖从小腹伸出,她颤抖着扯动嘴角。公主,已经来不及了,他来了,您一直等的那个人来了啊!
信长站在门前,手中是滴血的长剑,身上的战衣已经斑驳,那暗红色的,是敌人的鲜血!
“我来带你走。”信长跨过门槛,一步步走近室中,长剑上的血,一滴滴滴落,在地上蜿蜒连成一线。
那上面是不是也有她丈夫鲜血,阿市想。
嘴角弯起奇异的弧度,“我要向您行礼么,将军阁下,还是,应该称您第六天魔王呢?”
信长皱起眉头,低首望着她,“你是在怪我杀了浅井长政?可是,你并不爱他。”
是啊,你知道我并不爱他还将我嫁与他。
阿市笑了笑,站起身子,拉住信长左手,抬头道:“哥哥,带我回家吧。”
窗花透,人独瘦。
阿市将最后一支樱花****玉瓷瓶,端详半响,又将所有的花儿拔出,扔在几上。
心神不宁。
抚了抚胸口,那儿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阿市望向院中的一方天空,心之所系的却是远方,看得见所爱之人身影的地方。
收复美浓之后,织田信长使用“天下布武”印章,正式开始他一代枭雄的千秋霸业。与德川家康定下“清州盟约”,两个乱世将才携手傲视江河,一步步实现他们一统日本的雄心壮志,神挡杀神,佛挡弑佛。凭借出色的军事才华和政治谋略,信长逐渐控制京畿,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平长岛,伐武田,势力范围急速扩张,统一日本似乎指日可待。
不世之业,万世之功。这些,便是他想要的么?
阿市起身走到院中,透过树影看向天空。
她多么希望能陪伴在他身边啊,可是这几年总是聚少离多,上一次相见早是数月之前。
说是相见,其实是不曾见到的。
那日他夜晚归来,战甲尚未除去,便有将士来报战情危急。当时他站在她房外,她听得到向他汇报的士兵压抑的惊惶声音和他果断冷静下达的命令。那士兵走后,他又在房外站了些时候。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压下跑出去看他一眼的冲动,内心撕裂一般的痛着。
他终是走了。战靴踩过院中的石板,走远了。
她突然坐起身来,疯了般推开房门追了出去。她要见他!她要见他!怎么能狠得下心来任他离去呢?
可还是晚了,她只来得及看到他骑马离去的背影。马蹄翻飞,数百士兵在他身后汇合,追随着他们的主上奔赴远方的战场。
余下她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眼角有清凉的东西滑落,阿市双手合十仰望天空,“日照大神,您能让我的哥哥回来么?我好想他呀……”
浓姬手中的剑砍掉了面前人的头颅,她望向信长,笑容疲倦,“真好,最后一刻还能在你身边。”
看着叛变者一个个死在自己刀下,信长脸上没有笑容,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他能感觉到流出的血浸透了绷带。
“你不该留下的。”信长没有看浓姬,手起刀落,削去敌人一条臂膀。
浓姬低叹一声,拉起他向后一跃,躲过了一轮攻击,“退到寺里去吧,这里……守不住了。”
信长目光扫去,将各处惨烈尽收眼底,心下不禁凄然。
这些,杀人者和被杀者,都是他曾经的手下和兄弟啊!
“走吧!”再也不想多看一眼,他转身朝寺内跃去。
进了寺庙,浓姬关了殿门,回首看向盘膝而坐的信长。
“你流了好多血。”她看到他的后背一片殷红,暗暗心惊。
“你走吧,凭你的忍术,突围想来不难做到。”信长道,他的眸光淡然,令浓姬恍惚忆起了初见。
他,一直都是这种玩世不恭的模样呵。
就算在这距成功只一步之差的时候被自己所信任的人背叛,他,仍旧是织田信长,世间无人能及的织田信长!
浓姬笑了笑,忍住溢出眼眶的泪水,“当初你攻打美浓,我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对抗我的父亲,我认为那时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她看着他,笑容凄凉,“作为女儿,我已经是不孝,不要再让我成为一个不忠的妻子。”
信长有些震撼,目光柔和下来,“这些年我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