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心下一笑,暗道:“这真正是夏虫不可语冰了。蜀地无马,想要战马自然须从魏国买,断了马的生意,自然可以扼制蜀国的骑兵战力,这是魏将的当然之事,哪里与发财有关了?”他原本不懂军略,然而耳濡目染,对这些基本道理还是略知一二。
胖子叹了口气,道:“只是说来奇怪,咱们民间做生意的路子,向来是瞒着官家的,这魏曼初来乍到,怎地就能对这江湖绿林上的事如此门清?”瘦汉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她新用了一人,名叫吕巽,是个十足的江湖人士,查禁之事,便由他的剑侠兵所辖,自然对此了如指掌。”
胖子谔道:“原来如此。便是那个杀弟夺其妻的吕巽么?”瘦汉道:“正是。哎,可怜嵇先生一生逍遥,却受此连累,断送在他手里。”胖子道:“便是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先生么?”瘦汉道:“不错。嵇先生与吕巽之弟吕安是至交,素来与司马昭不睦,司马昭早欲除之,只是找不到机会。吕巽谄害乃弟,正好给了司马昭一个借口,就在半月前,嵇先生和吕安已在洛阳被处决了。”
胖子想了下,道:“半月前,你不正好在洛阳么?”瘦汉望了望天,道:“那时我正在刑场,眼见了嵇先生受刑。嵇先生真不愧是世外高士,临刑之前,毫无惧色,只要了把琴,弹奏了一曲,那曲子慷慨豪迈,我至今仍感不绝于耳。”胖子道:“先生他临死前说了什么么?”瘦汉道:“他抚琴罢,说了句‘广陵散从此绝矣’,将琴掷入火中,便慨然登台受刑了。当时围观之人,无不潸然泪下。”胖子长叹道:“好人总无好报,可知这世事总是不公为多。”两人一面唉叹,一面继续喝起酒来。
高文不认识嵇康,虽听说过他的名头,但对其人素无好感,然而如今一听这番情形,却大起兔死狐悲之意,不免长叹了口气。刚刚叹罢,只听得旁边一声银铃般的娇笑响起。
他侧目望去,只见是一个少女,年纪约莫在十七八岁左右。头发在头两侧梳成了两个小团,便好似猫儿的两只耳朵,显的很是俏皮。肤色极白,不似中原人士,然而面貌轮廓却是十足的中原人样子,很是奇特。
他与这少女素不相识,原以为这少女是在笑其他事情,却不料她一面笑着,一面定定的望着自己,才知她是在笑自己。高文这些时日受欺负多了,对这原不以为意,但如今一个小女孩儿都敢嘲笑自己,他不由的怒从心起,喝道:“小姑娘,你笑什么!”
他这一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马帮都是江湖好汉,眼见他一个大男人对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怒喝,都生出不满之意,先时那胖子心肠最直,便要打抱不平,哪知那少女却全不为意,笑着对胖子摆了摆手,道:“不碍事,我们老朋友了,闹着玩哪。”
高文一怔,心道我哪里认识你了?正要问时,那少女已移步到了他跟前,坐在他旁边,一双秀目水汪汪的,好奇的望着他。
高文大窘,脸霎时通红,少女见状格格一笑,道:“你脸怎么红了?”
高文只觉这少女既天真烂漫又百无禁忌,一时间倒不好说话了,只得低下头去,先时的怒意全然没有了。不料少女又凑近了些,看了好一会儿,道:“你是他的朋友吗?”
高文大奇:“谁是他?他又是谁?这小姑娘说话当真没头没脑。”口中道:“他是谁?”少女却也一奇,道:“怎么?你不认识他吗?”而后眼睛一眨,似是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指着高文的鼻子道:“我明白啦,你知道,你故意不说,恩恩,就是这样。”
高文被她这似懂非懂又故作聪明的样子逗的乐了,心想她爱怎么认为便怎么认为罢,不去管她便是。不料这少女又问道:“他去哪儿了?你要去找他吗?”
这话问的更是没头没脑,高文无从接口。此情此景,若放罗真,必是正色直言相告,令对方不得不信。若放马陵,必是油滑笑着接口说:“好像是啊,姐姐这就跟我一起去罢。”。若放玉正平,则会拍着胸脯说正是,道貌岸然的带上她先游玩一番。高文自小饱读诗书,既无罗真之厚重,又无马陵玉正平之油滑不羁,所以眼下遇上这等古灵精怪的女子,只不知如何回话是好了。
少女见他不答,便要再问,这时却忽地听到店外一阵响动,数名马帮打扮之人跑了进来,急呼道:“不好了,魏国剑侠兵来拿人了!”
瘦汉吃了一惊,道:“难道他们连这条路子也已知晓了么?”胖子却道:“来的好!在魏境时,碍于魏曼威势,咱们还让他几分。如今到了这魏蜀交界之地,咱们还怕他作甚?”说着便于桌下抽出刀来,便要出去迎敌。
瘦汉却忙止住了他,道:“咱们做生意的,求财不求气,日后在魏境还要走动,不必多树敌人。”胖子犹自不忿,瘦汉再三劝住,吩咐众人收拾行囊,作速离开。
哪知这一耽搁,几名剑侠兵已然追了进来。为首一个队长模样之人喝道:“你们便是马帮的人么?”
胖子紧握钢刀,厉声道:“是又怎样?”队长道:“魏军师早已传下禁令,严禁贬马到蜀地,你们胆敢抗命,是活的不耐烦了么?”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