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节渐深,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忽然刮起了大风,飞沙走石,裹着浓浓的寒意,直冲击着马路上一个个行人过客。只见一个个行人低头缩脑,紧衣夹背,脚下步伐却丝毫不见减慢,急急赶奔,便似一个个自转的陀螺,要尽快摆脱这魔鬼般的风沙。行人之中,夹着一个身形瘦小、面貌白晰且病态十足的青年。只见他们一身灰青长袍,好似十分单薄,身后背着一个包袱,并不甚大,可在他身上便似有千斤之负。压得他佝偻着背,风沙之中,摇摇摆摆,只觉立时便要被刮倒,叫人见了,好不心酸。只是路上行人各个拼命狂奔,并无人顾盼到他。
不知何时,大风渐定,一轮冬阳升在半空,只见那名“可怜虫”依旧走在大道上,步伐虽然怯弱,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忽然,不知从哪儿奔出来一只花斑犬,似乎是瞅准了他那行头,对着他便是一阵狂吠,叫声甚是凶恶,像是极瞧不顺眼他那穷酸劲儿似的。谁知“可怜虫”还真的给吓得浑身哆嗦:两条腿得得地打起架来,好看的小说:。这回,路人可均看在眼里,好几个人都笑出声来,“好德行,一只狗都能吓成这样!可真爷们儿!”忽听到一声爽朗粗鲁的大笑,接着便是“汪汪”几声怪叫,那只狂吠的花斑犬掉头鼠窜了。众人急回头,只见一个满脸浓密胡须的大汉在道旁的一棵杨树下,手中玩弄着几块石子儿,红通着脸大笑着,眼睛直瞅向那“可怜虫”,目光却不似路人的轻蔑态度,竟是满目意趣,像是欣赏一件稀世罕物。
打走了花斑犬,“可怜虫”似乎轻松了许多,直了直脊背,将那千斤重的包袱努力向上提一提,依旧跨步向前,似乎并不在意路人的眼光。只是行得十步远时,不自觉地朝那棵大杨树瞅了两眼,不知是瞅树,还是瞅人,然后继续前行,再也不回头了。只见那浓须大汉面上凝着痴笑,心中越发觉得这“可怜虫”有趣,口中嘟噜道:“奶奶的,这真是个怪物!老子闲来无事,就喜欢琢磨怪物!”说着,抓了抓那一脸的箕张胡须,瞪着一双豹睛,“噌”的一下跃了上来。但见他虎背熊腰,双臂粗壮修长,一身短扎束身武衣,足登轻步浮云履,两腿绑缚结实,恰似一赴武场的武生一般。他步幅奇大,量那“可怜虫”怎逃得过他的手掌心?本是相隔十丈有余,顷刻间便只剩得四五丈远近,“可怜虫”呆怯怯地走着,这浓须大汉却是异常兴奋,似乎品味着将那稀世罕物把在手中玩赏的快意。
正在此时,迎面冲来了一队人马,威风凛凛,霸气十足。马上坐客个个官装宫绦,严整已极。不知是那“可怜虫”蹭了马蹄,还是这帮官爷嫌“可怜虫”煞了他们的风景,一鞭去,便抽得“可怜虫”倒转了几个圈子,那千斤包袱兀自乘着风向旋转开去,犹如一架单薄的风车,煞是好玩。
这风车似乎是转上了兴头,渐渐地好似要脱离了那主轴,飞将出去。这可急坏了浓须大汉,他生怕这好玩物顷刻间失去了,那可要让他痛惜得不知如何了。只见他呲着钢牙,瞪起豹睛,两只醋钵大小的拳头攥得“咔咔”作响,狂步冲上前去,身后掀起一一道风尘,犹如突如其来的龙卷风。
那官兵乘着快马向前奔驰,这龙卷风竟一势儿追上了他们,不待官兵反应过来,龙卷风便扑倒彪躯,来了一个就地“开磨盘”,直打疾飞快马蹄,登时便掀翻了两匹快马,那马“嘘律”一声长鸣,滚倒在路旁。马上的两名高贵坐客直飞向四五米远,一人撞在路旁的一棵大杨树上,另一人——正是那个鞭击“可怜虫”的长官,则弓着脖子滚了开去,正撞在兀自打着转儿的“可怜虫”身上。这一下可恼坏了“龙卷风”,收起了磨盘——早已有几匹马掀翻在地,他直冲向那官兵头目,一把抓住后襟提在空中,口中怒骂:“贼泼厮!好不长眼睛,竟然冲撞我的爱物儿!”那头目尚在天旋地转之中,那里顾得上理会他?
此刻,只见那风车渐渐停住了——这要得益于方才那一撞。龙卷风倒是乐了,手上一松劲儿,“扑通”一声,将那头目摔在地下,一双手抓向“可怜虫”,这一下却非劲抓,而变成温柔的按抚。
且说那遭了秧的官兵,没伤着的都慌慌张张地下马,左扶一个,右搀一个,拍打着灰土,揉搓着脸面,拿捏着伤处。那伤了的,一半还未摸着头脑,一半口中抱怨:“皇上的差使还没办成,倒是先抹了一鼻子灰!”有两个胆大的,破口骂道:“哪里来的野愣头,竟敢对咱们动手!回过头来,须不剥了你们的皮,抽了你们的筋!”那“龙卷风”哪里忍受得住?前面的“皇上”二字倒是没有威吓住他,后面的“剥皮,抽筋”倒是字字敲在心坎儿上,贲张难耐,一时间兽怒大发:“爷爷先叫你尝尝剥皮抽筋的味道!”说时,便捋起袖子,要制裁那两个口出狂言的官兵。却见那“可怜虫”一把拦住了他,口中喃喃道:“皇上,皇上……”“龙卷风”吃了一惊:这爱物儿也有开口的时候。伸出的手竟不自觉地收了回来,眼睛直瞅着“可怜虫”。只见“可怜虫”抱拳向那官爷道:“诸位大人,实是小人妨碍了官爷赶路,这位好汉生性鲁莽,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谏谅,一切都算在小人身上。”声音竟儒韵颇至、顿挫抑扬、着实动听,只是有些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