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开酒店的老妪,仍静倚在椅背上注视,这时客人入店,叫道:“上坛好酒!”老妪方回转精神,迎上前来。只见一个紧衣短服公差模样的中年男子踏入店门,径直坐在小店侧旁的桌前,看他一脸的精瘦,满目的冷肃,只是面朝店堂,要了一壶老烧、一盘牛肉、一碟花生、一碟豆干、一大碗羊肉面和一碟青菜。老妪面带微笑,步入厨间料理去了。却说她这店里没有雇一个伙计,一切全是她自己打理,朴素简洁,倒颇有回到家中的感觉。只见她脚步从容,手自闲逸,不一时,几样菜蔬便端了上来,“客官请慢用,其他书友正在看:。”中年男子也不抬头,提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恰在此时,只听门外一阵闹闹嚷嚷,一个腆肚叠胸的阔佬摆在店门首,身后跟着一帮指手划脚,趾高气扬的奴才。那阔佬摆着一尊身体已跨入店门,一颗肥肥的脑袋左顾右盼一通,方道:“来六只熊掌,八只鸭信,五只烧鹅,二斤燕窝,还有……”未及他数家珍完毕,老妪已微笑上前,打手式致歉意,说道:“客官少歇,寒店不曾有这些样名菜,若要享用,请到那边……”边说,手已指向瑞云堂方向,那阔佬哪容她讲完,一抬袍袖,将一双肥腻的大白手指向厨间道:“扯淡!开酒店的,没几样下酒的菜,还开什么鸟店!”另一只手一摆,那帮奴才帮凶便如得了圣旨一般,一拥向前,径入店中砸摔。老妪此刻笑容凝滞,一脸惊惶之色,欲上前拦阻,怎奈自己一身老骨头,如何能对抗这帮蛮丁?正在忧急如焚的时刻,只听“哧”的一声,那阔佬便嚎叫着扑倒在地,紧接着,众奴才一拥而上,向那店中吃酒的中年汉子扑去。原来,那汉子坐在凳子上专心吃酒吃菜,见这伙人横行霸道、目无法纪,不觉大怒,常言道:“妇孺不欺。”这伙蛮道全无人性,平白无故对一个六旬老妪污言秽语、大肆欺凌,便腾地站起,拿手中白木棍一个长伸腿,横扫而来,那阔佬哪里提防得这突然袭击?正自霸气如云,指点江山,不想忽的来个“肥肉扑地”,两排牙齿登时便嗑到门槛上,鲜血直流。
只见众豪仆有的手执棍棒、有的赤手空拳,俱各有一番邀功请赏的派头。那中年汉子见了,一声冷笑,纵身蹿到门外,大叫道:“是好汉的到这边来!”那豪奴也是一般地纵过去,便弓腰收背,摩拳擦掌,准备聚众而上,一场厮杀。
那中年汉子手中执一条白木长棍,别无他械,你看他抖腕耍棒,运转自如。一条棍一会儿刺到左壁厢的粗汉,一会儿扫向右侧的群奴,一会儿当空而下,直击面前斗士。众豪奴手执各样兵刃,一时间乱作一团。只听那阔佬狠狠地道:“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拿下这贱泼厮,重重有赏!”那伙儿奴才听了这句话,立时便如发狂的猎狗一般,一阵紧扑滥打。中年汉子虽是身手了得,怎奈对方人多势众,再加上亡命狠扑,器械凶顽,渐露不敌之状,只有招架之功。
这时,只听一人道:“慢着!”众汉急掣目观之,却正是那老妪。只见她发足奔向阔佬面前,掩饰不住一脸愤怒,道:“这位相公,店是我开的,是直是屈,一切冲着我老奴家来,莫要跟这位相公为难。”那阔佬哪里是讲理论据的主儿?将一颗肥硕的大脑袋一横,口中道:“打,给我狠狠地打!不论是谁,只要冲撞了本老爷,便是大大的不敬!”
只听“咚”的一声,紧接着便是“哎哟”一声惨叫,眼见得那阔佬额头上起了青枣大小的疙瘩,拿双肥手不住揉搓,口中顾不得骂咧,但见那老妪手中抓着一个枣木方凳,方才落下,将这阔佬的头上砸出个青枣,又急向那正厮打着的群奴抡去。一个豪奴没提防,已被重重地击在了背上,眼见得方凳又要抡起,砸向另一个亡命奴才,忽然间“哐啷”一声,方凳直直地坠在地下,却见一双肥腻的雪白胳臂勒住了老妪的咽喉,中年汉子周旋于群奴之间,听得不对,一个顾盼,心下惊措,于是脚步错乱,棒法失纲,群奴一拥而上,将其紧紧扭住。只听那老妪道:“相公,都是老身连累你了!”
话声甫毕,便是一阵喘嗽,那阔佬手上发劲,目透凶顽,口中道:“爷爷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这晦气的臊娘们儿,尽扫老子的兴!今儿老子就驱驱你这晦气!”说时,便一发狠勒,眼见得老妪面色惨白,口不能言,怎奈那中年汉子空有一腔义愤,却动弹不得,顿足骂道:“丧尽天良的野狼!不日定遭天谴!”那阔佬一声长笑,“天谴?哈哈……”脸色一凝,又是一阵狂勒,即刻便要将这苦命的老妪结果。来来往往的客商大多小心翼翼,谁乐意自惹麻烦?只有临舍的两家小商户,一个是卖鞋子的,一个是卖膏药的,闻听不对,急急忙忙赶来,看见这阵势,堆着笑脸低声下气地对阔佬道:“官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抬抬手,就过去了。小人替他们陪罪了!噢,来……小人这里有新制的布鞋,质料上乘,耐走长路,官爷,您一路劳顿,也该歇歇脚,换双鞋子啦。”那阔佬面露喜色,另一名商户见势忙道:“是啊,我那儿有专治酸痛劳倦的膏药,正好一发替官爷整治了。”阔佬闻言,手上由不住放松了。忽抬头道:“老婆子可饶,那泼厮难恕!给我一顿好打,带回府中发落!”两个商户虽有不忍,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