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一的早上,常得贵抱着小钱箱子走进厨房,毛永青立刻兴奋地捅了捅他哥毛永盛,关有树笑骂道:“一到发月钱的日子,青哥儿就乐得找不着北了。是不是看好了哪样好吃的糕点,准备买几斤回来送给大家伙尝尝呀。”
毛永青是伙计中的好吃鬼,衣兜里时常揣着瓜子花生米点心什么的,烧水煎药的时间,坐在灶前就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
在何素雪到来之前,毛永青的月钱总是最先花光的,而他哥毛永盛则是一文钱看得比簸箕都大,每月领五百文能存下四百五十文,那五十文还是接济他自家兄弟买零食用掉的。
这时候大家还不知道何素雪已经跟掌柜的商量过了,要给他们涨一百文月钱,不过何素雪昨天吃了毛永青一把瓜子之后,悄悄把这消息告诉了他,所以他才会这么兴奋,听了关有树的调侃,这小子只是咧嘴笑了笑,一点都不计较。
关有树诧异地挠头,“咦?小子有古怪哈。”扭头问常得贵,“师傅准备给青哥儿涨月钱?”
常得贵老神在在地把钱箱放在他的条凳上,端起饭碗,只说了声:“吃饭!”
何素雪拿起筷子,嘿嘿偷笑,关有树一边扒粥一边嘟囔:“一定有古怪。”不时拿怀疑的眼神去看常得贵和何素雪,企图发现阴谋诡计的痕迹来。
这顿早饭,最先放下筷子的是关有树和毛永青,接着是何素雪,她也兴奋呀,发工资的日子无论哪个年代都是值得高兴的呀,前世何素雪只领过战士津贴,两世为人今天是第一回领工资呀,多么值得记念的时刻,一会儿要回房用文字记录下来。
这三人的情绪最终还是影响了大伙,一个接一个都早早放下筷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老板,连焦婶和花婶都不例外,站在灶边四只手把围裙捏得紧紧的。
常得贵好像没看到一双双期盼的眼睛,用平常的速度吃完早饭,慢慢悠悠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巴,动作优雅如训练有素的皇室贵族。
然后,他侧身将钱箱搬到饭桌上,重重地放下,看到大家被震动的傻样,很不厚道地笑了,“嘿嘿,现在发月钱,再年,念!”
账本啪嗒一声拍到方再年面前,这小伙计的呼吸一下子就变粗了,毛永青忍不住出声催促:“再年哥快点儿!”
方再年急忙拾起账本,翻到标志着十一月的那一面,清了清嗓子,高声念了出来:“林有文,十,十两!”
方再年不是结巴,实在是被上面的数字吓到了,往常的月钱也是他念的,可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月钱呀。
林有文不负众望的惊呆了,懵懵懂懂地从师傅手里接过一锭漂亮的雪花银,完了之后还问了一句:“都是我的啦?”
常得贵眯眼笑,“嗯,都是你的了,攒起来明年好接个媳妇回来。”
林有文清秀的脸颊一下子红透,几若滴血,慌慌张张地扫一眼何素雪,侧身坐下,急促的呼吸表示林大夫此刻心情很不平静。
伙计们愣了下,然后哄堂大笑起来,王小九还嗷嗷叫说大师兄要娶媳妇???p> 林有文气急,突然站起来高喊一声:“等师傅娶了师娘我再娶,!”
厨房时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少年们面面相觑,又偷看常得贵的神色,随后何素雪叫起来:“师傅娶师娘!师傅娶师娘!”
“师傅娶师娘!师傅娶师娘!”
关有树跟着叫起来,然后是所有人,焦婶子暗暗朝何素雪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也欢快地跟着叫喊,还拍起了巴掌,厨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林有文脸上还有红晕,可是他望着自家师傅大人,表情那叫一个神气,跟着何素雪喊得一声比一声高。
“好啦!再喊月钱扣光!”常得贵真个是恼羞成怒啊,两只大手狠狠一拍桌子,砰地一声巨响,大家伙哑火了,不过反正过到瘾了,一个两个偷笑着坐回原位。
常得贵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吼道:“方再年!”
“是!东家!”方再年吓得蹦起来,捧着账本念了下一行,“关有树,十两。”
关有树站起来,笑呵呵地从师傅手里接过银元宝,微微弯腰行了半礼,“谢谢师傅。”
常得贵点头示意二徒弟坐下,方再年又念第三个:“陈有亮,八两,因错扣除一半,实得四两。”
陈有亮差点闹出人命,常得贵当时没说罚月钱,这会儿一下子扣掉四两银子,陈有亮小脸发白,接过两个小银元宝时,那一声谢谢都显得有气无力,不甘心得很。
常得贵是准备给徒弟们发完月钱再总结发言的,当下摆摆手,示意方再年念下去。
“何素雪,六两!因参与手术器械制作有功,制作贩卖牙膏有功,奖励二十两,实得二十六两!”
方再年尾音陡然拔高,何素雪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颠颠儿跑到师傅大人跟前,期盼地仰望着他。
常得贵从钱箱里掏出一个大红色绣有两条小鱼儿的荷包来,放到小徒弟的手中,慈爱地摸摸她的发顶,然后环视着所有人总结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