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桃便将船下看见安茜娘的事说了,话到后来,更索性将安茜娘安夫人昨日来的事,一并和盘脱出。
岑殷低头听过,并没说什么,青桃原以为他要折回屋里,安慰曜灵几句,不想岑殷竟转身走回了自己屋里,一时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很快,待曜灵换好衣服净过手脸之后,叮当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一匹新崭崭的上好江松白绫。
“世子爷吩咐我送来的,我还巴巴地问,是爷让姑娘绣什么不成?爷倒摇头,只说姑娘见了就知道。”叮当疑惑不解地放下白绫,看着曜灵道。
曜灵正端着茶碗发呆,一见岑殷送进这东西来,先是吃了一惊,过后想了一想,却微笑了起来。
我心自定,又何需白绫?
“回去多谢世子,只说我知道了,他也不必挂念。” 曜灵盈盈笑着对叮当道,然后转头吩咐青桃:“取我花绷子来!”
叮当和青桃这才恍然大悟,会心一笑,叮当先出去,青桃边去里间取绣花物件,边笑对曜灵道:“世子爷真是个有心的,本来这事是叮当无意中说出去的,世子 见她那帕子绣得娟雅不俗,问她哪儿来的。叮当就实说了,并说姑娘心烦,正借绣花来静心,不想爷就记在心里了。”
曜灵从妆台下摸出一盒钢针来,亦浅笑回道:“这也是无法。眼见在水上,无土无花,制不得胭脂。其实你们都忘了我的老本行了,做胭脂才是最让我静心的事呢!”
青桃将花架子搭好,便积极地凑上来道:“指望到了杭州,姑娘还给我们露两手才好!据说杭州城里,有个硕大的花厂子,里头有个不小的花房,即便是冬天也有各色鲜花开着。专供城里富贵人家插话焚香的,姑娘若去见了,必会喜欢。”
曜灵将那白绫展开,边绷上绷子,边淡淡嗯了一声。
到杭州还不知怎么样呢!自己最终的目的地是云南。宁王。杭州不过是途中一站罢了。
细小冰凉的绣花针在曜灵手指与白绫间穿梭游走。花架子上方,劈好的丝线被运河上的风吹起,烟雾似的飘散开去。似曜灵此刻心绪,交织难平。
岑殷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对他说出,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
若说实话,他必要随已同去,太后得知后,必以谋反之心来看他此举,若岑殷与宁王联手,那整个形势便对皇上与太后大大的不利,好看的小说:。
不,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为已私仇,非要拉岑殷入毂么?
可若不说实话,岑殷能放自己独自一人去云南么?
这个问题自昨晚起,就直在曜灵心头萦绕,眼下对着花绷子,她亦难定心绪。
开始描花样子了。曜灵却犹豫着不知该绣些什么,旧有的花样子一本又一本,她就是看不入眼,好容易描出几枝寒梅来,终究不是不趁心意。
上了绷子后。绣花针走得急,她的心也跳得快,不知怎么的,依旧就是静不下来,终于,一针走错,她慌得要用手去托,不想针尖已到,赫然正刺中她食指指腹。。
“呀!”一滴血珠缓缓挤了出来,曜灵没出声,反是在旁伺候的青桃,惊得叫了出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青桃急得要去取棉花药酒来,曜灵将血轻点在白绫上,一朵刚刚绣出一半来的白梅旁,口中缓缓道:“不必忙,不过轻刺了一下罢了,小事。”
见血之后,曜灵反倒安定下了,刚才所有的烦躁都在一瞬间走了个干净,她的心,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既来之,则安之,一切自有老天安排,待到杭州,再见机行事吧!
自己这一路,不正是这样过来的?
青桃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眼见曜灵复又拿起针来,很快那血点就成了一小朵含苞欲放的红梅骨朵,又见对方脸色也逐渐恢复平常,不再如刚才似的红得透血,心里也平定下来。
“姑娘,这正配得好呢!”心里一定,青桃的眼睛便又回到了绷子上的布面上,白梅旁,花梅欲放,似姐妹同心,又似各艳竞芬,娇艳中带些冰清玉洁,素净里,又有粉光聚彩。
曜灵口中轻笑道:“世间事往往如此,刻意寻之偏不得,不经意间,倒有妙着。”
青桃坐在一旁小墩子上,托着腮笑了:“姑娘凡事必有个道理,我跟着也长学问了。”
曜灵眼在绷子上,嘴里却啐她一口:“又取笑我!我可不要做那起道学老先生,看着便老了!”
青桃趁机从自己下巴上摸了一把,压低了声音装腔作势道:“嗯,此话有理,且有大理!”
曜灵扑嗤笑了,这才回头看她:“如今你也学坏了,怎么跟忍冬似的,尽调皮了!”
这一日便再无他事,午饭也是送来在窗下,花绷子前吃的。因怕饭菜气味腌臜了花绫,不用曜灵,青桃特意了做得几样素菜,又都叫少搁油。
曜灵吃完便要水洗手,再次定心静气地绣了起来,青桃梨白进出皆蹑足小心,就连忍冬也不敢造次了,只在外头伺候,不敢进屋里来,生怕自己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