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妈妈将身上围裙甩给管事的厨子,口中吩咐几句,预备亲自赶到尹度坟前看视。
不想人刚到门外,远远就看见曜灵走了进来,脸色是白了些,精神却比出门前好了很多。
“妈妈怎么罢手了?今儿可是大日子,多少大事等妈妈料理呢!”曜灵心知肚明,对方不放心自己,嘴上却有意玩笑。
吉妈妈有些讪讪的,又不好说自己担心,只得笑道:“看看外头去,那帮人是不知轻重的,老头子不顶用,可别叫新姑爷喝伤了身子!”
曜灵笑着点头:“丈母娘疼女婿,当真是一点不假!”
吉妈妈笑起来,又道:“你知道什么?赶明儿你自己成了亲。。。”话一出口便知不好,这不是明摆着提到对方已逝的娘亲?不禁脸上失了色,胆怯地向曜灵看去。
曜灵的心被一支无形的大手捏得死死的,她心里出血,头上流汗,可脸上还强带着笑,装作没听见对方的话,道:“妈妈快去吧!一会儿真叫新郎醉了就难看了!”
吉妈妈疾步走之不迭,口中连声道:“就是就是!这也太早了些!”
曜灵垂在身侧的双手捏得爆出青筋来,浑身打着战,好容易才将身子挺直了,没倒下。她慢慢走出吉家后门,叫来陪来的伙计,套上车,回城而去。
事后曜灵得知,刘勤大醉而归,这晚是被人抬进房的。可依外头帮佣的说法,面上哄得厉害,真正灌进肚子里却没多少,新郎量真小!人人笑传。
可曜灵知道,刘勤不过是借醉盖脸罢了,他的量,她知道。别说一坛女儿红,就翻倍也不在话下。
可庄子里人也传上话来,刘勤自那晚过后,就变了个人。每日和气,笑意盈然,不论对家里人,还是对外头帮佣佃户。
尤其是对家里人!送花上来的伙计笑道,吉音姐好福气,刘勤哥对她,说话人坚起大拇指:只有一个字:宠!
曜灵微笑点头,可不是该?!她反问:那可是他的婆娘!
就是就是!众人一条声回应。
日子如河水一样,平静中带着暗涌,慢慢流淌过去。曜灵竭力想再寻些宁王的消息,却苦再难得。丽香院那里,春玉也不再来,曜灵想不出由头来再去,余王和郑相府,也是一样。
不料,半个月后,机会自己上门来了,原来,竟是宫里来人了。
这日早起,采薇庄后门初开,伙计手里的门扇尚未来得及放下,一顶不显山露水,却于细节中突露奢华的软呢小轿,从小巷深处无声无息地抬了过来,四个头巾将脸也盖住了的黑衣轿夫,轻轻将其落在了门前,好看的小说:。
方成一见那轿顶上硕大的鸦青宝石,脚下就软了,飞奔后头,口中且不敢大声,直见到曜灵,方才说得出话来:“掌,掌柜的!李公公来了!”
曜灵刚刚从钱妈妈处取来自己的早饭,听见这话,顺手将食盒丢给方成,直接奔后门而去。
不想她人才走至前一进天井,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已飘然而至。
“小掌柜的,咱们又见面了!”尖利的声音,诡异的笑容,一头白发掩在官帽下,瘦成刀片的身体,满是皱纹的老脸,却有着一双犀利凌厉的眼睛。
曜灵从没有喜欢过这个人,甚至他每月必到,自己见着依旧习惯不了。
“李公公,”不喜欢归不喜欢,生意归生意,曜灵款款向前,含笑弯腰行礼,“怎么又到日子了?倒过得挺快!”
李公公眯缝起本就不大的眼睛,柔声细气地道:“可不是说?昨儿太后还说呢,怎么这胭脂膏子又将用光了?我就回她老人家,那是小掌柜的又想您的,巴望着您派人去呢!”
说到这里,人就笑了起来,笑的声音也难听,如闻见血腥气的老鸹,正盘旋在猎物头顶,突兀而鸹噪,阴气嗖嗖。
曜灵陪着着笑,她早就是听惯了这种声音了。倒是方成他们几个伙计,每回见李公公来,脚下就如抹油上腻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将李公公请进后头内室安坐之后,曜灵从内间取出龙泉窑暗花折枝花卉纹筒式三足炉,亲自通开,又将床后的一小坛旧年蠲的雨水开了,倒进只花海水白龙纹壶内,预备烹茶。
桌上已准备好一只青花缠枝菊纹茶杯,里头一撮上好的新年雨前龙井,静静散出些清淡的香气来。
钱妈妈匆匆从厨房里拎过只漆嵌螺钿云龙纹食盒来,里头自然是上好的点心四碟,茶果四样。
“请公公先品着,玫瑰蒸饺已经上笼了,一会就得!”钱妈妈垂首轻语,脸上半点表情全无。
李公公依旧是柔声细语:“如此甚好!有劳妈妈!”说着眼光就向后瞟去,跟着来的小太监会意,伸手入怀,预备行赏。
钱妈妈将腰弯得愈发低了,头也垂得快到膝盖了,说话声音也是低低地:“李公公客气!小的不敢受,后头且忙着,小的先退下了!”说着身子就向后退去,几步就出了门口。
小太监的手愣在了半空中,又看李公公。
李公公倒愈发笑得大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