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服我没见掌柜的穿过?哪来的?”钱妈妈好奇地问,看那花样精致,又忍不住上手去摸,果然油光水滑,细润腻手。
曜灵不经意地耸耸肩膀:“妈妈一向是这里记性最好的,你都不记得,我哪儿知道?左不过是那些太太小姐们赏的罢了。”
钱妈妈摇头:“看这花样,不像是别处有的,怕是宫里赐的吧?”
曜灵一听,双眼就笑得眯缝了起来:“那就更好了!”
钱妈妈哼了一声,手从织金缎上缩了回来,口中就道:“我知道了,掌柜的必是要拿去送给那个阿芳婆了!”
曜灵青棕色的眼眸,狡黠地闪出精光来:“妈妈真了解我!”
钱妈妈掉头就去了桌边,从食盒里盛出一碗玉米莲子粥,重重放在桌上,不说话。
曜灵笑着上前来,将头靠在她肩上,如小女儿般撒娇道:“钱妈妈怎么了?谁又惹得妈妈这样生气?!”
钱妈妈不理她,身子一低坐了下来,然后抬头看着曜灵,苦口婆心劝道:“掌柜的你也够了!那个阿芳婆是个无底的窟窿!一年说是不拿不拿,也有几十两银子,十几套衣服收进怀里了!如今倒好,你竟自己送上门去?这不是亏本的生意?!”
曜灵笑着坐下来,先就着盛好的碗舀起一小勺莲子粥,入口便赞:“好香!别人煮的再不如钱妈妈这样玉米浓香扑鼻,莲子细糯味永!”
钱妈妈板着脸道:“不用拍马屁!你这掌柜的不会算帐,我必要替你把着关才好!”
曜灵看见对方认真起来,这才放下碗来,也换上正色,开口解释道:“不为算帐!妈妈想必知道,我尹家有些事,是帐也算不出来的!”
钱妈妈放在桌上的手,瞬间抽动了一下,她的脸色也跟着变了。曜灵看着对方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沉默良久,钱妈妈清了清喉咙,迟疑地开口:“当真,找那婆子有用?”
曜灵微微颔首:“一件衣料,买些消息,也算便宜了。”
钱妈妈的手捏得铁紧,青筋也爆出来了,口内更是犹豫不已,迟迟方才接话道:“有些事,已成了陈年旧事。若再翻动出来,只怕牵着骨头粘着筋!到时候,反不可收拾!”
她边想边讲,话便说得断断续续,可曜灵却回得极快,脱口而出:“这不是小事!灵儿活这么大,唯一心愿就是解开这个迷!做儿女的不为父母申冤,还有何脸面苟存于世?!”
钱妈妈不说话了,。
半晌之后,曜灵不出声地默默将粥喝尽,轻轻放碗于桌上,然后对钱妈妈微微一笑:“我知妈妈是为我好,我一定小心,不会出事!”
不会出事?!你爹当年也是这样说,还不是。。。
话已到了钱妈妈嘴边,她硬生生地又吞回了肚里。
“既然掌柜的这样说,老奴也就没别的话说。只是掌柜的,你自己。。。”钱妈妈简直言语不能,说什么才能完全表达出心里的担忧呢?
曜灵宽慰地拍拍对方的手,其实不必说,她想,我全心领了。
待将铺子里事情料理完毕,曜灵换上干净清爽的玉色竹布长衣,拎上钱妈妈收拾好的包裹,里头有她寻出来的那件洋红色衣裳,还有个剔红正冠迎客图长食盒,里头盛了些阿芳婆喜欢的鲜花点心,想了想,将昨儿洛家从杭州带来的小玩意也放了几样进去,方才出门去了。
阿芳婆的家就在余王府后门的一条小巷里,看似不起眼的一道小街,不想竟车马如云,十分热闹。
曜灵从车上下来,丢了几个铜板,便抬眼来看,见这里一无买卖铺子,二无戏班场子,心里只是不明白,普通人家罢了,怎么门前这样熙攘不断?
“轿夫,你且慢着,”曜灵叫住问道:“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家?怎么这样喧闹?”
那轿夫就笑了:“敢情你是第一次来?”说着就将身子倾了过来,低低又道:“可有了门路?哪一家?”
曜灵向后退了半步:“什么门路?!”
轿夫大笑起来:“到这里来的,都为了求人求情。这里住的,都是各王府大户家的管家,买办之类,也都是手眼通天之人。初到京里寻不到门路的人,都要到这里来碰碰运气。对了,丫头你才说没有门路,那么,银子有吧?”说着,轿夫斜斜瞥了曜灵手里的包裹一眼。
曜灵听后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于是面上含笑口不语,将那包裹松松拎于手中,并不看轿夫一眼,径直就向巷子深处,阿芳婆家走去。
快到巷尾时,曜灵远远就看见个小丫头,穿一身红衣,正坐在一户人家门口,手里把玩着个纸扎的人偶,笑嘻嘻的。
曜灵知道,阿芳婆家里有个小外孙女儿,名叫春妞儿,看样子,这就是了。
“春妞儿!”曜灵先解开包裹,取出样东西来,然后走到跟前,盈盈笑着,冲台阶上的小女孩喊了一声。
小女孩抬起头来,别的都没看见,先就看见曜灵手里一吧珐琅纹银转珠烟盒,那盖子还上有一个狮子滚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