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益民把信扔到一边,愤愤不满,他预感到有点不妙。
他正构思以成绩为基础,靠关系做保证稳中求胜的方案。正好借回信之机举例靠关系的重要性,看大哥能否在这方面打开门路。
“手足之情,必肯出力的。”他想。
他又直率的问母亲,亲戚中是否有人可以帮忙,不但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反而招来母亲语重心长的一番告诫:靠本事吃饭,不要想歪门斜道……叨叨唠唠的,齐益民只好令人烦恼地点头称是。
好不容易过了十来天,他再也熬不住了。心急火燎地赶到城里,刚下车,却碰到了同班同学老季。
“老齐,你也来了,来打探分配的吧?”老季握着齐益民的手,他永远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对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主动热情,他的社交能力很强,就是成绩差一点。
“不为这个来干啥。你可得到好消息了吗?你知道我分在哪儿?”齐益民忍不住。
“说起分配这件事,就有点心寒。现在政策突然变了,执行所谓双择优分配……”
“什么是双择优分配?”
“就是既要把优秀毕业生分到急需人才的好单位去,又要鼓励他们去艰苦落后的地方去。”
“哦,那你知道分配情况如何?”齐益民急了。
“唉,今年我们系回来的人分得不尽如人意,好和差有天壤之别。有进一中的,也有尚无去向的。”他唉声叹气,突然又得意起来:“还算幸运,我分在十六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十六中你也心愿?”齐益民好笑,十六中是最差最偏远的县属中学。
“嗨,老齐,读书你行,这也要使出你的智慧。毕业以来,我每个星期跑教委一趟,想尽各种办法才分到十六中,虽偏僻了点,但毕竟是县里的高中,比乡下初中还强一点。还有好几位没有着落呢,估计要分到乡下初中,那可惨啦。”
“我分在哪儿,你知道吗?”齐益民更急。
“实在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不过,老齐,不要听天由命,要多活动活动。”
“好吧,下次见。”
齐益民匆匆赶到教委,那里围着许多人。
一块肥头大耳的肉敦堆在藤椅里,手里拿着一个花名册和一个记录本,长长短短的烟横七竖八摊满桌子。
傻站了一阵,看到别人每问一件事先双手敬一支烟,不管得到没得到满意的结果,又敬一支烟,而胖子却把烟随便一丢。
“自己不抽烟,在必不可少的情况下自己不抽就不能给别人抽?”齐益民非常沮丧,非常憎恨自己。
齐益民最终还是不顾一切尽力跟别人一样:“游组长,请问我分在哪儿?”忙把他的毕业学校和姓名报出来。
游组长抬起头来,像盯着一个外星人一样盯着齐益民,随便翻了翻,粗声说:“还没确定。”
但他立刻补充:“不要着急,过几天会有的。”
还未确定?快要开学了,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去了?齐益民压住心中的愤怒,又不甘心地问:“游组长,您估计我会分在哪儿?”
游组长有点恼:“小伙子,你叫我怎么估计呢?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要组织上才能决定。我只能这么说,你先回家去安心等吧,一定会给你安排的。”
齐益民居然不知是怎样荡回家的。
又是母亲那关怀爱护但令齐益民心慌胆怯的笑脸:“益民,分在哪儿?”
齐益民咽下泪水,无言地摇了摇头。
“有消息吗?”母亲的微笑消失了。
“会有的,妈,只不过要慢几天。”他胡乱敷衍母亲,内心却想像个小孩子一样扑在母亲的怀中痛哭一场。
“日子如何过啊?焦急的心情何时休?”齐益民急急地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完全坐卧不安了,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鬼天气啊,你不能再热了,我快要热死了。”他怨天恨地。
这样的天气使齐益民的大脑失常,他真想那么来一下子,杀几个人,放几把火,然后自杀。
“可是,天哪,我还没有实现自己的价值!命运是苦是甜是喜是悲无法预料。”
“我还是怕死,我应该怕死!”
齐益民尽量找词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却如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多!
他走出房子,不知要干什么,也不知往哪儿去。
童年像梦,眨眼就过;小学像歌,哼哼就完;中学如散文诗,抑扬顿挫读过;大学像小溪,涛涛流逝。以前的二十年,好像一转眼就消失。
可现在,一天比一天难捱,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度过了二十六,可二十七如何过啊?
他疯了般望天数数看表,二点钟。
唉,八点上床,也还差五六个钟头。
一个钟头能撕毁千万个挂历,眼前的这个挂历却使他毛骨悚然,“二十七”像个老不死的家伙盯着他。
“看我把你撕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