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钺将朱龙马拴在茅舍外的一株大柳树下,转身进到院中。刚跨过柴门只见从茅屋里走出一名老者。这老者体形瘦长,身着一领牙黄色长袍外罩一件青黑色鹤氅,银须皓首已到古稀耄耋之年,却精神矍铄一脸的红光,正所谓是鹤发红颜。老者手执一根古藤手杖在屋檐下从容而立,飘飘然直有神仙之慨。
荆钺连忙施礼道:“老丈有礼。”
老者一见荆钺打扮,微微有些惊诧,随即略一欠身回礼道:“原来是位将军,老朽怠慢了!请草舍中叙话。”
荆钺道:“多谢老丈。”
荆钺跨步来到院子中,但觉有一股淡淡香气弥漫其中,沁人心脾。荆钺环看四周,见这院子甚是宽敞,前后足有十几丈。院子里绿柳成荫,栽种了许多花草。花草中有各色菊花,红黄相间,紫白交错,五彩缤纷实是一道美景。
荆钺随老者来到屋中,见屋中陈设颇为古朴优雅。屋子正中墙壁上挂着一幅“老子出关图”。古画中老子鹤发长髯,宽衣敞怀,轻挥芭蕉扇稳坐青牛上,一派道骨仙风。旁边还有一幅墨菊图,图中线条勾勒虽较稀疏,可寥寥数笔便绘出几株秋霜下盛开的菊花,用墨浓淡相间神韵颇致。画的左边还有一行题跋:“墨菊傲霜,淡泊超然。”
荆钺自小也曾习文练字,武功固然超群,可于文人书画一道却知之甚少,但入眼的这一幅“墨菊傲霜图”却似一股清流从眼睛慢慢注入心田,甚觉清凉甘美。地上摆着一方整条松树木根雕琢而成的茶桌。茶桌周围摆着蒲团草席,桌上有一顶三足青铜香炉,几缕青烟正袅袅升起,香气弥散屋中。
茅屋内虽显窄小,但气氛自然格局雅致。这两幅古画几缕檀香,令早已困乏不堪的荆钺如至画境,身心一时间竟觉得舒爽了许多。
老者说道:“将军请坐。寒舍简陋,还望将军包涵才是。”
荆钺忙道:“末将叨扰老先生冒昧之至。”
荆钺谢过老者便坐在蒲团上,老者转身出屋。不多时老者提着一柄陶壶和一只红色漆盘放在了茶桌上。老者说道:“老朽这穷乡僻壤之地,也没有什么美酒佳肴。只有这区区的粗茶淡饭,素食野果,请将军享用,将军勿要嫌怪。”
荆钺拱手谢道:“哪里哪里!多谢老先生盛情。”
荆钺早已饥渴难耐,也顾不得许多虚礼,一顿狼吞虎咽将盘中食物吃了个大半,咀嚼之间不忘连连夸道:“好吃好吃!”
荆钺吃地正急,忽听得老者慢悠悠说道:“将军脱此大难,真乃万幸!”
荆钺闻言大惊失色,手掌不由得按捺凤翅刀柄,目光直视老者说道:“老先生何出此言?”
老者见荆钺起疑,手拂银须哈哈笑道:“将军不必起疑!将军请看!”老者指了指荆钺身上的铠甲,接着道:“将军蓬头垢面,胄甲上印有大片血迹。衣着浸湿,当是涉水而来。将军单骑到此,又如此饥疲不堪。试问将军,若不是刚刚与敌厮杀遁身到此还有何原因?”
荆钺听罢愈发惊诧:“这老丈察人观色,单从衣着容貌就推定我脱难到此,绝不会是寻常百姓。不知他是何来历?”
正在狐疑踌躇,老者又道:“此处向北百里外正是廉台。近闻魏主冉闵与鲜卑慕容交战。敢问将军,魏主现下如何?”
荆钺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会知道我是魏将,又为何问起大王?惊慌之下强作镇定,喃喃说道:“我是阵前一名逃兵,不知魏主何人?”
老者起身微微笑道:“将军何须瞒我!此地乃是到邺城的必经之地。将军狼狈到此,必是要赶赴邺城。如此看来魏主定是凶多吉少啊!”
荆钺见老者如此料事如神,言谈举止飘然神丰,哪里会是什么歹人,必是位在山中隐匿的高人雅士,疑心顿时冰释,拜伏道:“老先生真乃神人,还望救我主魏王。”
老者双手作搀扶状,说道:“将军何须大礼,折杀老朽。快快请起!”
荆钺未觉老者手掌触碰自己,却有一股力道向上轻轻托起双臂。荆钺借力站起,心中大为惊奇:“这老生莫非是下凡的神仙?凡人哪有这等隔空使劲的能耐。”
老者见荆钺站起身来,方才说道:“老朽我只不过是闲云野鹤白头老翁一个,垂暮之年隐居在这山林中,与清风明月为伴,和花鸟鱼虫作友,智术浅薄,哪里有什么扭转乾坤的能耐。天道虽然无常,但万事万物莫不有其生灭的道理,岂又是人力所能为之。魏主兵败,想来该是鲜卑胡族当兴,汉家衰败,五胡盛强,此消彼长也未尝不合天道。古语有云‘多难兴邦’,这救国图存的大任还落在将军身上。”
荆钺对老者讲的一番天道听得似懂非懂,心中默想:“这老先生言语高深,‘多难兴邦’,可我汉人所受苦难何时才到尽头!”
荆钺正要开口请教老者指点迷津,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马嘶声,声音急促,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荆钺道:“待我出去看看,老先生稍待。”老者道:“将军请便。”
荆钺转身急忙奔出,来到院外,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