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的一声长鸣,一匹炽焰色战马“飕”地越过四五尺高的鹿角,落地的一刹那间,乘马者单手猛得一勒缰绳,这骏马戛然而止,前蹄腾空翘首而立,不禁地又是一阵嘶鸣!
马上端坐一人,一身金甲戎装,面色黝黑,头顶束发金冠,一双虎目虽然血丝密布,却是精光四射。这人左手反握着一柄三尺长的双刃矛,右手里紧握一件短柄钩戟。锐利的矛头与戟尖上鲜血直滴。
此刻正值日暮,奔腾咆哮的战马,骁勇如神的猛将,殷红吓人的利刃,身后随风飞舞的大红披风,在金色夕阳的映射之下熠熠生辉,真是马赛蛟龙,人比猛虎!
这人猛得大喝一声道:“杀胡虏报血仇正在今日!好男儿定当视死如归!”双腿一夹马肋,那马直如猛火喷出,身后更是一片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勇猛的士兵如决堤洪水跟着直冲过去。
霎时间,铿锵激烈的兵器碰撞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叫声混成一片。鲜血随着挥动的兵器喷洒出来。血肉横飞之中有人接着向前厮杀,有人却倒在战场之上,翻动抽搐了几下,却再也不能站起!
此时距西晋的永嘉丧乱已过去四十多个年头。宇宙中中日月轮梭斗转星移,大地上仍是狼烟四起杀伐不绝。天神般的那名战场勇将名叫冉闵,乃是魏国君主。现下正是他与辽东的鲜卑胡人激战厮杀。鲜卑胡人本居辽东之边,时见天下大乱,趁势起兵攻城略地,裂土建国,国号为“燕”。
燕主慕容俊令其弟慕容恪帅铁骑十四万南下与冉闵交战。由于连年征战,诸胡势大,冉闵多次谴人至江东传书:“诸胡乱我中原数十年,今我诛之,若能共讨,可遣军来也。”东晋士族大家争权夺势,晋帝软弱无能,作壁上观,白白丧失收复中原之大好良机。
燕魏大战数月以来,冉闵尽出精锐之师,却孤立无援,终因敌众我寡,败至廉台(廉台——今日河北省无极县与新乐市之间。),手下仅还有万余人马。这时魏军军粮已尽,营中将士只得将战马逐个宰杀烹食,其中许多人饥饿难耐,竟偷偷吃起了死尸。
冉闵虽连向都城邺城求援,而援军却迟迟不到。战事千钧一发,大军如若再不突围,定遭灭顶之灾。冉闵万般无奈之下命大军趁黄昏日落燕军疲乏之际寻隙突围。鲜卑燕将慕容恪乃沙场宿将,素能用兵,急令大军后退二十里,以避魏军锋芒,左右翼军队迂回包抄,设下天罗地,围杀魏军。
时值炎炎长夏,惨烈的战场厮杀从夕阳落山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汗水、鲜血混成一片,凝结在每个人刚毅而又痛苦的脸庞。
一丝残月如锋利的马刀出现在东方,肃杀恐怖的战场随着鲜卑军队的撤退逐渐静了下来。没有了惊天震地的两军交战声,余下的只有战马的嘶嘶哀鸣与受伤的士兵无奈痛苦的呻吟。
望着与自己数年来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士兵一个个战死沙场,魏王冉闵的虎目之中隐隐有些酸涩难耐。征战一生,杀人如麻的他虽处酷暑之夜也不禁心头怆然凄凉,缓缓对身旁人说道:“盾甲,传令下去,命全军就地安营休整。”
身旁一名将军应声而道:“得令!”
这名将军姓荆名钺,字盾甲,官拜魏国兵部尚书郎,现为魏军中的镇军校尉。他与冉闵自幼便是发小,后随着冉闵南征北战立下众多的赫赫战功。荆钺的远祖乃是战国时鼎鼎大名刺杀秦王嬴政的英雄荆轲。荆钺自小习文练武,使得一手的好刀法。这时他已过而立之年,颌下留有几缕黑髯,方面长耳,两道剑眉,一脸的英姿。经过刚才的一番搏命厮杀,敌血几乎已染透征袍。
荆钺听到大王传令,立即命旗牌小校传令大军安营下寨,随即对冉闵说道:“大王也请下马歇息才是。”
冉闵听罢长吁一声,跳下战马。荆钺也下得马来,从马上取下干粮酒水呈给冉闵。冉闵接过盛酒的皮囊,咕咚咚痛饮了几口,嚼了几片烤干的马肉,接着双眼望着天边那一丝残月却再不动了。双眼之中透出一丝的凄凉与孤独,似是在回忆这许多年来的沧桑往事。荆钺深知冉闵因战事不利心中焦虑,今见主上目光有异,想要出言安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过了良久,方才听得冉闵慢慢说道:“本王起兵杀胡至今,大小不下百战,攻必克,战必胜!谁料想不听董闰、张温之言,一朝轻敌落入胡狗圈套,莫非老天真要灭我冉闵么!”语气低沉,更兼一脸苍凉之色。董闰、张温都是冉闵的大将,此次与鲜卑交战之前曾谏言冉闵,说鲜卑胡军士气旺盛,且敌众我寡,应该避开敌之锋芒,待其骄惰,然后进击可胜。冉闵当时意气用事,恍若罔闻,一心只想痛击鲜卑,这才遭至大败。荆钺闻听朗声说道:“大王躬行仁义,为汉家百姓屠灭胡虏,救下千千万万的黎民。天下人莫不拭目以待大王重整朗朗乾坤。今只不过受些小挫,愿大王宽心,我大魏这些忠诚勇猛的士兵必将会奋战到底,保大王杀出重围!”说着撩开战甲,拜伏在地,周围众军士也一同下拜,异口同声地叫道:“誓保大王杀出重围!”冉猛地回过身来,望着周围这许多热血男儿,豪情顿生,大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