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近在眼前。
马车丝毫未停,一路疾驰而去,只余下淡淡的涟漪和浅浅的车辙。
不久后,一袭白衣的希澈抱着面色苍白的倪裳从树上跃下,柔声道:“马车走了。”
倪裳睁开眼,扯开一个苍白的笑:这样,他就永远不会找到她了。
“师父,我想再看看这里。”
希澈小心翼翼的将倪裳放下,揽着她的腰,撑起素色的油纸伞,为她遮去那冰冷的雨滴,静静站在她身边,面色如玉、眸色空远。
倪裳微微抬起下巴,远远的望着皇宫的方向,面色平静。
雨,静静的飘落。
有树叶,打着旋儿,缓缓的飘落,在水中漂浮。
“师父。”
“嗯?”
“帮我好好记住这里的一草一木,莫要忘了。”原来,人真的会对一个地方如此眷恋,是因为,有舍不下的人么?
“好。”希澈艰涩的点头,不敢多说话,怕一开口,眼泪便要落下来了;怕一开口,悲伤的情绪便掩饰不住了。
“若是忘记,便回来看看,再慢慢的记下。”倪裳依旧昂着头,目光悠远,似乎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为师不会忘记。”答应宝贝徒儿的,他一定会刻进骨血里,用一辈子、用整个生命去铭记。
倪裳轻笑,似乎没有发现希澈声音里的哽咽:“忘记也没关系,记得回来就好。”
“好。”
“师父。”
“嗯?”
“如果他有难,帮他。”
“好。”
倪裳却好似只是在自言自语,兀自摇摇头否认:“他怎么会有难呢?他是无所不能的赫连萧洛……”
静默良久,又低唤:“师父。”
“嗯?”
“其实,我不叫倪裳,其他书友正在看:。我叫落雨,因为我是在一个下雨天被爸爸捡回去的。”
“为师记住了。”记住他的宝贝徒儿曾对他说,“其实,我不叫倪裳。我叫落雨,因为我是在一个下雨天被爸爸捡回去的。”
落雨……
落雨……
如今日这般下着雨么?
“师父,我好像不喜欢下雨天。”
“那便不喜欢吧。”
“每个下雨天,我都把自己弄丢了。”
希澈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也知道,此刻,倪裳并不需要他接话。
“可是如果没有下雨天,我就不会遇到爸爸,也不会遇到赫连萧洛……原来,我还是喜欢下雨天的……”
雨,落得更急了,打在伞上,噼里啪啦的声音,竟有些触目惊心。
“雨下的急了,走吧。”
倪裳未动,依然静静的站立着,目光远远的,不知道究竟落在了哪里。
希澈也不再催,只是将倪裳拥得更紧,想用身上的温度温暖身体越来越冰凉的倪裳。撑伞的手,指节分明、指骨突起;唇,抿得紧紧的,悲伤却在眸底不停流窜,找不到宣泄口。
许久,一声有些模糊的低唤传来:“师父。”
“嗯?”是雨的缘故吧,宝贝徒儿的声音不可能那么飘渺的,不可能的……
“今天是个好日子。”唇角,有浅笑,缓缓勾勒。
“嗯。”是他们大喜的日子呢,尽管,只是一场戏。
倪裳忽然轻轻挣脱希澈,站在雨中,娇媚的笑,笑声如泉水清澈好听。
希澈的心一紧,却只是站在原地,跟着笑:“乖徒儿,下雨了。”
倪裳依旧笑,忽然,缓缓舞动起来。
“今夕何夕兮,搴(qian)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好被兮,不訾(zi)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清越的歌声缓缓在雨中飘荡,带着对心上人赤诚的爱慕。
雨,越下越大;
风,越吹越急。
素色的衣衫早已湿透,任风如何撩拨,都不复往日的飘逸,紧紧贴在倪裳冰冷的肌肤上,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倪裳清越的歌声依然在继续:“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悦君兮君不知……
淡淡的凄凉、浅浅的哀怨、浓浓的不舍、深深的恋慕,纠结在一起,竟是令人心酸不已。
希澈撑着伞,静静的站着,做一个忠诚的观众,欣赏着那雨中的轻歌曼舞。
不少人驻足观望,似乎是被感染了。
人群中,一双探究的眸子,紧紧锁在舞动的少女身上,眸色,深不见底,好看的小说:。
舞动的倪裳未察觉,依旧跳着,轻轻吟唱着那首《越人歌》。
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好似是力气用完了,舞动的人儿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的向地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