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锤与大锤越敲越快,甚至快得有些让人心惊胆战!只怕一不留神大锤便会砸在王师傅的手上,将那手砸得骨碎筋折、血肉模糊!王师傅却是镇定自若,只按照心意将剑坯翻来覆去地调整改进着。
哪怕外面正是隆冬季节,只一会儿工夫,那壮汉赤裸的上身便已汗如雨下。
就在他体力下降、锤力将衰之时,另一名汉子已极为默契地接过他的岗位。抡小锤的王师傅连头也没抬一下,手中也未曾停过一锤。二人一退一上,竟无须言语指挥,便可拿捏得恰到好处。
二人又轮替了两次,一个时辰很快便要过去。
王师傅望着那剑坯,心中渐定。手中小锤一收,将那不知被锤炼了多少次的剑坯向池中一放,又是一阵白雾腾起;再捞上来时,一柄与纸上造型一模一样的利剑已呈现在众人面前。
望着这凝聚了自己毕生铸剑心得,融汇了多门独传绝艺,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铸造而成的利刃,王师傅不由得心潮汹涌,慨叹良多!
那几个今日配合得格外出色的弟子,也一个个血红着双目,或紧握双拳、或气喘吁吁地望着师傅;性情些的,眼眶中已迸出了几许泪花。在捍卫师傅名誉的巨大压力下,这几人也是拼尽了全力。
王师傅满怀激动地将那剑捧到南宫楚衍和南宫楚煌面前。
“庄主!阁主!剑,成了!”
南宫楚衍伸手接过那剑,只觉入手轻盈,手感颇佳;又挥了几下,重心也是极稳;钢口虽比不上自己腰间之剑以及沈云勤方才“铸造”的那柄“飞云”,但也算是难得的利刃;再加上又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仓促铸成的,南宫楚衍显然已十分满意。
“王师傅!辛苦!您这一手铸剑的本领,当年先父便与我二人提起过,称得上是庄中翘楚!不想过了这么多年,技艺却是更加精湛了!”
听了庄主夸赞,又闻曾得到老庄主肯定,王师傅的满脸皱纹仿佛在一瞬间都舒展开来,扬眉吐气道:“多谢庄主!小老儿从小便在藏剑山庄长大,自幼继承祖业与这金铁之物打交道,如今已有近七十年!若说铸剑的本事,不敢说天下第一,自以为黄河以北再没人比我更精此道……”
讲到这里,王师傅面上颇有得色,旁边的几位师傅们也纷纷附和点头;一扭脸,见沈云勤仍在一旁紧皱着眉头,直勾勾望着铁砧若有所思,心中更是安稳,吃定这后生根本不会铸剑,不过是寻来两柄绝世好剑,想找机会献给庄主以求晋身;却不想如今戏演得过了,眼看便要穿帮,心中只怕已是叫苦不迭。
转念一想,自己既已赢定,便无须让庄主与少庄主面上不好看,话锋一转道:“方才小老儿也是糊涂了,沈少侠还未亲口答应,我便已然动手,有失了公允。若我说,这场比试便就此作罢,不知沈少侠意下如何?”
以他的盘算,沈云勤定会就此借坡下驴,不敢再提比试之事;自己虽未在名义上取胜,实际上却在庄中得了大名声;庄主与少庄主也不会因沈云勤出丑而失了面子,反会觉得他尽心尽力替主家着想,可谓皆大欢喜。
谁曾想,那眉头紧锁的少年竟断然不理会他的好意,只向他道:“可否借王师傅的锤一用?”
见他不知进退,王师傅颇有些不乐意地将方才使用过的小锤递给他,哂笑道:“莫非沈少侠真要比下去?别说一柄小锤,就是把我的徒儿们都借给你也行……”
却见沈云勤将那小锤握在手里,略挥了挥,试了试手感;虽没刚才那柄顺手,倒也能将就。于是又钳起一根打门栓用的铁料,在炉火上烧红了,放到铁砧上准备敲打。
王师傅见他自己情愿出丑,便不再做声,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盘算着一会儿庄主大发雷霆时自己该说些什么话,是落井下石、再踹一脚这不开眼的小子,还是扮个菩萨、借此积个善德。
南宫楚衍见沈云勤果不按套路行事,方想开口,却感觉右手袖口处一紧;转头望去,只见女儿正扯着他的袖子,极神秘地向他笑笑,又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须多言。
南宫楚衍只好把满腹狐疑暂且压下,将信将疑地看着沈云勤举起了小锤。
“叮当!”
那锤骤然落下,砸在红热的铁条之上,略微弹起,又再度落下,发出了悦耳的双响。
众人的瞳孔,在这铁匠铺里时常能听到的声音中,蓦然扩大了一倍!
睽睽众目之下,那铁条竟如面条般扁了一大块!
先前抡大锤的那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更是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以他们的经验,若要将一根铁料打成这副模样,不经过百八十下大锤断没有可能。
可这不可能之事,竟在眼前发生了!沈云勤手中所持的,还是师傅刚用过的那柄小锤!
“叮当!叮当……”
接下来的几锤,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铁料如同被手捏过一般,随着沈云勤的锤起锤落,便被生生锻成了刃分三段、依次渐宽的奇特造型!
“竟连模具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