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中听了,都觉得这帮人虽然略嫌无礼了些,但还算讲道理。
蹄铁的五贯是先前谈好的,也就罢了。前些年来这间铺子一直生意平平,没什么余钱用来修缮屋顶,已经很有些破烂不堪;真要修得如原来一般,只怕用不了一贯即可办到。对方既然出了五贯,想必是让他们将屋顶整个重修一遍——以如今镇上的力工钱、材料钱来算,若在用料上节省一些,只花上三四贯便可;即使都用好料,五贯也尽够了。
至于以二十贯的价钱卖掉这把剑,对铁匠铺中人来说更是赚头十足的好买卖。铺中原先并不打兵器,只打些蹄铁、农具、锅铲之类的平常之物,往往一单生意辛苦半天也就只能挣几十个铜钱。众人又都是些安分守己的老实汉子,对兵刃的好坏他们更是无从辨别,只知道这剑是昨晚沈云勤一夜之间打出的,论功夫最多不过一夜,论料钱撑死不过一贯,如今若能卖出二十贯的高价,当真是天上掉馅饼,让人羡慕的不得了。
正当铁匠们纷纷把赞同的目光投向大师傅时,却听一个少年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这剑,我不卖。”
那少女立刻皱起了眉头。循声望去,只见角落中先前那个傻乎乎盯着她的小伙计正拎着手中的铁锤,极为认真地望着她。
见只是个伙计,未等少女发话,她身边那名叫吴野的汉子便开口喝道:“去去去!掌柜的都没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张嘴?”
大师傅见状,方张了张嘴想打个圆场,却听那边沈云勤又道:“剑是我打的,我说不卖自是不卖!”
那吴野显然是第一次来本地,之前也并未听过“打铁小神童”的传闻,自不能把这个其貌不扬的铁匠铺小伙计和打出这柄“盖世神兵”的大剑师联系起来,出言不逊道:“放屁!这剑要真是你打的,老子以后就不姓吴,跟你的姓!”
话音刚落,便见铁匠们都神情古怪地望着他,似乎想笑而又不敢的样子。那大师傅也强忍着不去看他,低声向少女道:“尊客,这剑……的确是我徒儿昨夜打的……他若不卖,我也不好……”
“五十贯!”那少女极为干脆地打断大师傅的话,斩钉截铁道。
“不卖。”沈云勤摇摇头道。
“五百贯!”少女的星眸紧紧盯住沈云勤的眼睛,又道。
“不卖。”沈云勤毫不退缩地回视道。
“五千贯!”少女转瞬间又将价格提高了十倍,眼却不带眨一下的,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之事一样。
周围的铁匠们都已经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下巴几乎要落到地上。莫说五千贯,便是五百贯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相当于他们在这铺中辛苦十几年的回报!若真是五千贯,便是干两辈子活儿也挣不到这么多钱!
却听沈云勤仍是不带一丝犹豫道:“不卖。”
“那你开个价,我照付便是!”少女仍不死心,继续说道。
众铁匠们满脸都是激动之色,若是这单生意成了,大家尽可以退休回家享清福了!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大师傅赶紧走到沈云勤旁边,向少年低声劝道:“勤儿,见好就收,见好就收!”
却见以往对他言听计从的沈云勤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仍是一板一眼地向少女道:“我说过了,这剑不卖。”
那吴野本来因自家把话说得太满,已惹得旁人好一阵暗笑,正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此时见这小子竟敢在少庄主面前如此嚣张,恶狠狠地瞪着沈云勤道:“好小子!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反正不是你沈野。”沈云勤回瞪了他一眼。
“噗嗤……”一阵细小的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沈云勤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异常,再想细听时却又消失不见了。
“你!”那吴野终于反应过来“沈野”指的是谁、是什么,气急败坏道。
铺中众人的脸上俱是笑意,便连那些与吴野同来的江湖汉子也不例外,见眼前这少年不惧强势、耿直大胆,反在心中对他多了一丝好感。
那吴野方要再说,却被少女伸手拦了下来,只得铁青着脸,口中暗暗咒骂着,缩在一旁将那桌上的蹄铁又数了一遍。
少女望着沈云勤,极为耐心道:“小兄弟,你为何不肯卖这柄剑呢?”
沈云勤脱口而出道:“因为这剑好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少女好奇道:“身体的一部分?”
“是啊。昨晚我刚打出它时,竟把它忘了。”
“忘了?”
“对啊,你会经常提醒自己‘这是我的手’、‘这是我的脚’吗?”
“当然不会,可是……”
“这剑也是一样啊,我不会刻意记得它在哪里,但要用时,它便在那里。”
少年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奇怪,仿佛一位语带机锋的禅师一般,众人听了都是一头雾水,只有那少女低头沉思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明悟,对身边众人道:“留下十贯钱与他们,我们先走。”说着,用手再轻抚了一下剑身,将它恋恋不舍地放回到桌上。
众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