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管理基础网能不能做到“公平接入、合理收费”,下文另作讨论。这里先引一条市场并购的消息,说明《战略》实在把市场潜能看低了。6月24日,差不多也就是《战略》提问的语音刚落,AT&T就在美国宣布以480亿美元收购TCI。这个TCI不是别人,正是在各地拥有1400万有线电视客户的全美第二大有线电视公司。AT&T的收购意图,首先就是开通自1996年美国新的电信法以来志在必得的开发市话市场的新战略通道,并且实现“通过一家公司的一条连线提供全方位电信服务的组合”。一般认为,AT&T与TCI的结盟,不但将合成一个电信的超级巨人(两家公司1997年的总收入近590亿美元),而且代表长话和有线电视两种网络资产的结盟。AT&T通过TCI的宽带电视传输网络,不但可以很方便地把它的长话业务做到1400万户TCI的客户(以及潜在的总数为3300万户美国家庭)家中,而且可以通过发展Telephony(网络电话)和其他互联网服务,两面作战:一面“希望能找到一种能够与各家小贝尔进行迂回作战,以便能够通过有线网络提供地方电话服务的方法”,一面与世通公司和MCI争夺互联网长途市场。为此,AT&T准备与TCI一起在未来4年投资50亿美元改造原有的有线电视网。其实真正重要的是,AT&T构造了一个可竞争的架构,向对手发出了一个可置信的威胁。
读过《战略》的读者一定记得其中对拥有市话网络的小贝尔们如何成功地“揉搓”那些长话巨无霸们的精彩描述。问题是报告的推理多少有点问题,似乎除了搬出个政府统管基础网,市场就注定无法战胜这种“揉搓”。这未免看轻了市场。市场是在一定游戏规则(主要是产权规则)下允许人们追逐利益的场所。只要有潜在利益,市场上总有人吃不香、睡不着,总有人“水路不通走旱路”,也总有人不断努力创新和探索。潜在的市场利益越大,激发出来的实现潜在利益的能量就越大。像市话竞争、网络通话这样代表未来无限商机的领域,怎么可能仅仅两年的挫折(外加35亿美元的投资),就能够迫使AT&T这样的企业“放弃进入地方市场的企图”?所幸《战略》下笔还算谨慎,用了“迄今为止”的限定词,因此文中的结论在1998年6月24日前还是正确的。6月24日后,这个世界上就有一个国家,美国(还不是英国这样国土面积小的国家),就有这么一家公司,就是要尝试着“把有线电视自成体系地改造成与电信基础网分庭抗礼的又一通信网”。反例有了,《战略》是否准备修订自己的结论呢?
对市场潜能估计不足,就一定高估政府威权的能耐。“国家基础信息网”的设计,以政府管理为前提,假设由政府直接管理,就可以做到公平接入、合理收费。但是从经验来看,中国的电信机构,难道不从来就是政府的一个部门吗?如果不是政府部门所拥有政企不分的垄断权,中国电信能够让消费者和社会舆论如此诟病其收费昂贵、服务低劣,而又拿它没有一点儿办法吗?对此,《战略》只是轻描淡写为我国电信部门“劳动生产率低和服务质量差”,并且模棱两可地说“劳动生产率低和服务质量差是电信业务量低的结果,也是电信业务量低的原因”。
撇开如何评价我国电信部门不谈,真正要回答的问题是,当中国按照《战略》的构想,把基础信息网从经营部门划出来交由政府直接管理之后,所有电信服务的接入价格究竟可望在一个什么水平?更重要的是,究竟有何种机制可以保证基础网在政府手中的营运,可以像在竞争的市场上一样,有不断降低成本和收费的动力?遗憾的是,作为一项专门研究,《战略》既没有测算构想中的“国家基础网”的收费水平,更没有讨论何种机制可以保证国家基础网的接入费下降。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国家基础信息网”方案,是否真正能够解决我国电信收费高、服务差和业务不足等根本性问题。
还要指出,AT&T收购TCI的案例,不但挑战“有线电视不准办电信”的戒条,而且同时挑战“电信不准办有线电视”的戒条。AT&T本身是长话公司,收购TCI后,介入有线电视业务,展示的是长话、市话和有线电视三位一体的前景。这件事,对发展我国有线电视事业,同样具有意义。我国的有线电视网络和有线电视台,固然有《再论》中褒扬的种种优点,但是,这个部门一些与生俱来的弱点,比如远离市场,缺乏契约观念和经营理念,以及整个系统以“局域网为本”,整合性差,很可能妨碍其更积极地参与我国信息产业化的历史进程。如同电信部门一样,有线电视系统的“毛病”,难以单靠部门自律校正。近来各地广电部门在生存危机的压力下,纷纷改革图存,倒是显示了外部压力的重要作用。在此基础上,正如后文要指出的,方宏一方案关于开放电信竞争的结论,对于广电有线电视网也是正确的。允许和鼓励电信办有线电视,如同允许和鼓励广电办互联网和电信一样,对于两大电信部门的转轨和转型,都是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