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戛纳时给四大唱片公司发出的信及提案并未得到乐观的回应。情人节这一天,我又约了Sony BMG的杨惠莹和Angela,与Google的Alan一起在午餐会上再次讨论。杨惠莹再次提起她并没有广告模式免费下载的授权,并建议应该有更清晰的商业提案。她试图让我们讲明每个免费下载和试听会带来的广告收入,因为此前在付费下载模式中,不管零售价多少,Sony BMG会要求每一个下载最少收0.5元,一些新歌热门歌曲则会收0.7~0.8元。这也意味着广告价格要卖到每个CPM(CPM是指每千次展示的广告价格)500元以上才能够支付唱片公司,而当时中国网络广告价格在每个CPM 1~20元。显然这和纯粹的广告模式是无法相容的,除非要求的这个最低保底价低到很低,几分乃至几厘。最后她建议再出一个提案,看公司亚太部能否批准。
显然,我们撞到墙了。我十分失望沮丧,这同过去10年间先驱者们沟通的结果没有什么不同。我们该如何前行,如何绕过这堵墙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已经开始在想是否存在一个折中方案。比如先是免费试听,但下载收费。但瞬间,我们又都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显然,用户是不会满足于在线免费试听的,相比之下,在盗版那里他们什么都可以自由获得。
这一刻真的令人抓狂,失望而又无力的感觉包围了过来,我们如同过去10年中一切想在数字音乐领域寻宝的先行者一样,失望之余,不免会抱怨一切。抱怨说:“都这么明显了,为什么还不明白?”其实并非不明白,而是整个产业链上的相关利益者在面对各自的众多问题。这在任何一个历史转型期,都会碰到。这让我想起老崔的歌词,“眼前的问题很多,无法解决,可总是没什么机会,是更大的问题”。我甚至在失望之余开始问自己:“为什么总要有颗不安分的心!想先行?想创业?想为理想有所行动?Who are you(你是谁啊)!”
平日里若没有急事,我每周都会和一心见面。那次过去,一心照例沏了茶,百年沉香的味道在厅中弥漫。沉香很短,几分钟就燃完,如同好茶一样,是香中极品,十分难得。这珍贵的供佛的沉香总是让我清明。
我安静地听着一心的教诲,句句入心,也问问题:
为什么唱片公司会这样?
为什么我和股东会有矛盾?
为什么Google这么苛刻?
一心说:“Gary,我不懂什么数字音乐。但不管什么事,我们看它的顺序都是“心、法、人、事、物”。你和许多人一样,很容易先看到追求的物与结果,然后营造事与项目,然后攀援一些能助你成就的人,最后常常用一些世间常用的方法来寻求成功,但为什么大多数人都在挣扎的路上?为什么人们总是重复做同样的事情但希冀不同的结果呢?你和过去10年在数字音乐方面努力而未果的人有什么不同吗?你有什么样的信心才能获得不同的结果呢?因果,是因缘果报,众生只知受用果,无能力见因。
“我们相信的顺序是倒过来的——‘心在先,因在先’。狗在恐惧时才会狂吠。当你今天恐惧时,你不问为什么恐惧?当你今天逼迫无暇,憎恨心大起时,你不问为什么憎恨心起?当四大唱片公司不愿与你合作,你不问为什么不愿与你合作?当你在人事物上屡屡失败,各种招式都试过,但总是不灵,你不问为什么会失败?”
我听着,在想:是啊!我们从小习惯的都是先说“事物”,然后开始行动,凭一己之力打拼,结果或好或坏,且坏者居多,于是难免怨天尤人。为什么努力的人越多,知识越多,技能越多,各种方法越多,可成功如愿者总是少于10%呢?
一心接着说:“Gary,如果我是你,我会问我自己究竟在怕什么,恐惧什么。怕事不成,贪不着?怕Do No Evil的力量不够大?怕有人破坏、阻挡,无论是来自外部还是内部?怕事情不成不能为奇迹和为正法作证?怕否定自己?因为自己总是有一些牛吧。
“如果你此刻真的能诚实地发现并勇敢说出自己的怕和苦,那么你才真的愿意问:我是谁?我的位置在哪里?心在哪里?首先,你们是Google和四大唱片公司的惠利者吗?是你们能搞定‘四大’,为Google带来MP3和市场份额?是你们说服Google加入,为唱片产业带来利益,在他们传统生意下降时,成为他们的救世主吗?其次,面对种种音乐行业的战争和恐怖景象,你们是正义主持者吗?你们来评定正版盗版?评定上亿的用户?评定IT的精明自大,还是唱片产业的愚笨?你们是正义的代言人吗?
“过去10年IT产业和唱片产业的所有努力都不值得感谢吗?最后,你今天的苦和怕是他人造成的吗?你们有任何抱怨他人的心与恶念,因为你们撞墙了,走不动了,失望了,所以变成是Google害的,是‘四大’害的,还是谁害的?你是他们的受害者吗?如果是,那么太恐怖了,因为一切外在的人事物都全都是敌人,而且敌人无量,我们自造地狱,何时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