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居是一座戏楼,每月会上演一部新戏,宋淮订了二楼正对戏台的三个包厢中的一个,请宋箬溪来看戏全文阅读。姐弟在包厢内坐下,戏楼的茶水博土送上了香茗一壶,点心数碟。
一场开戏锣鼓声响过,正戏上演。这出戏名叫《百年长恨》,演得是一位官宦家的姑娘与个书生私定终身,至珠胎暗结,后被始乱终弃的故事。
戏共分七场,第一场花园会,第二场楼台别,第三场洞房变,第四场相思泪,第五场湖畔难,第六场厅堂血,第七临终恨。
一场一场唱下去,唱得观众情绪激动,听得宋箬溪眼泪汪汪。
“姐姐,你再哭眼睛就要肿起来了。”宋淮劝道。
宋箬溪听而未闻,眼睛盯着戏台,手里捏着丝帕,看到那丫鬟为了姑娘去找书生,让人断了舌头,眼泪滴滴往下落。香绣和香朵也是眼睛红红,泪水往下淌。
宋淮头痛地叹气,“姐姐,这只是在唱戏,你就不要哭了。”
“你不带我去听欢喜的戏,带我来听这惨兮兮的戏,我又不是铁石心肠,她这么惨,我怎么会不哭?”宋箬溪拿着帕子边抹着眼泪,边哭道。
宋淮挠了挠头,“淮儿错了,姐姐,下次定带你听笑嘻嘻的戏。”
“嗯。”宋箬溪瞄了他一眼,目光回到戏台,继续看戏,继续哭。
宋淮无奈摇头,也只得随她去。
唱到第七场,姑娘临终产子,与书生的妻子在客栈相遇,姑娘一字一血地唱道:“姑娘呀,姑娘既知事明亮,我也不必说细详。不怨他来抛弃我,只怨自己少主张。”
宋箬溪颔首,若是这姑娘洁身自好,也不会有沦落至此。
“我也是个官家女,自幼读过书几章。理当做个贞节女,不应该私下订鸳鸯。”
这四句唱得宋箬溪心猛地一紧,小脸微红,她就私下订鸳鸯了,心虚地端起茶杯喝茶。
“因此被人看不起,将我当作路柳样。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若要回头得百年长……”
宋箬溪轻叹,人先自重,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师父当日的告诫真是太及时了。
宋淮勾起唇角,问道:“姐姐,过几日,请这戏班子回家唱出堂会如何?”
宋箬溪眸光微转,“你是要让她们把这出戏唱给涓儿听?”
“不能让她连累到姐姐的名声受损。”宋淮声音阴沉地道。
宋箬溪明了宋淮意思,毕竟她和宋箬涓同为宋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请她们到家里来唱堂会吧。”
“我为他,茶不思来饭不想,我为他,一夜想到大天亮。我为他神思恍惚懒梳妆,我为他,身担不孝瞒亲娘。我为他,被父推入湖中央,我为他,连累小菱遭祸殃。我为他,当饰卖衣作路费,我为他,抛头露面走羊肠。我为他,途中受尽风雨苦,我为他,举目无亲落他乡。我为他,客店当作安身处,我为他,黄花闺女把孩子养。我为他,眼泪哭出无其数,我为他,口吃黄连无处讲。”
这一气唱出来的十八个“我为他”,听得宋箬溪无限惆怅,痴情女子负心汉,但愿陆綮颜不要辜负她的托付。
这出戏演完,已是申时正,宋箬溪戴上帷帽和宋淮走出包厢,不想与坐在另一个包厢看戏的祺郡王世子遇上了。
“宋淮见过世子,见过李夫人。”宋淮行礼,双眉紧皱了一下,怎么会遇上这个色鬼?
“小女见过世子,见过李夫人。”宋箬溪向后退了半步,屈了屈膝,抬眸见陪在祺郡王世子身边的少妇十分的眼熟,仔细一看,正是那年在花朝节曾见过的李晓棠。
李晓棠穿着桃红撒花窄袖直筒袄,下面是桃红绣雀鸟纹的绫裙,挽着惊鹄髻,左侧戴着三翅金凤钗,两翅稍短,中间的那根翅横贯整个发髻,凤嘴衔三串流苏,垂落在额前,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晃动,显得十分的华丽富贵。
只是李晓棠眉宇间透着一股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倨傲,生生减了几分姿色。
“宋淮啊,你这是陪谁来看戏?”长长的面纱遮拦住了宋箬溪的模样,隐隐绰绰看不真切,祺郡王世子看了眼,就挪开了目光,笑问道。
“这是家姐。”宋淮笑笑道。
“哦,原来是宋姑娘。”祺郡王世子笑,“常听人说宋大人膝下有四位姑娘,养在深闺人未识,不知这位是排行第几?”
宋淮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恼色,答道:“这是宋淮的二姐姐。”
“本世子还有事,你姐弟自去吧!”祺郡王世子挥手道。
“宋淮告辞。”宋淮拱拱手,从他身边走过。
宋箬溪微低头跟在宋淮后面,却不想祺郡王世子突然伸手来撩她的面纱。宋箬溪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反应极快,向后退了一步,低头,用丝帕遮住了脸。
祺郡王世子看宋箬溪的打扮十分的清雅,身形袅娜,便对她隐藏在面纱下的容貌感到好奇,他素来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又好色成性,仗着郡王府的权势,还没娶正妻,就已纳了好几房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