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宫主,为什么是我?”
苏砚顿了顿,然后竟将毯子扯开用双手捂住她纤小的脚掌,她的脚很凉,他眉头微微一折转而更紧地握住,这才自嘲似地笑了一声,道:“我若知道,便不会如此。”他知道现在的他很不像他,他应是受万千跪拜的浮世宫宫主,却在这个小丫头面前轻易地弯下身子。
他的掌心暖暖的,和那晚寒病发作时迥然不同,凤鸳垂眸,因他无可奈何的语气沉默下来。
苏砚将她的两只脚都捂得很暖,然后细致地将毯子盖上方在凤鸳的身旁坐下,他明显感觉到小丫头的身子因他的靠近而紧张一蜷,藏在面具下的薄唇竟有些得意地勾起,他极其自然地将凤鸳揽进怀里,大手摸了摸铺展开来的长发。
凤鸳被吓了一跳,在他怀里胡乱挣扎起来,却被他的话喊停——“别乱动,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
这下她可真不敢动了,只能瘪瘪嘴巴无声地抗议:“呿,就只会用这招来威胁她……”
她以为她没有出声,却在咕哝间说出了心声,苏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毯子都被你弄湿了还怎么盖?这又没有被子,我只能拿你当被子盖了。”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只会用威胁的又怎么样,在她面前是百试不爽。
凤鸳暗叹口气,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子的作用,真是会找借口。他的手一直抚在她的发上,蹭得她耳际发痒,她抓抓耳朵,不乐意地甩甩脑袋。
苏砚的手终于停下,话锋一转:“我都回答你的问题了,你也得回答我的问题才行。”
“……”
“不知道”这种话也算是回答?凤鸳无奈地撇撇嘴巴,但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大人物,她只是个小蒜头,拧不过他的。
“为什么不是我?”
却没想到他竟问了个相反的问题,凤鸳一怔,“嗯?”
“簪子……你并没有戴簪子过来,不就是在拒绝我吗?”
“……”
“是因为我曾经百般伤害于你,将你打伤将你扔进地牢,还是因为我一次又一次地羞辱于你,让你毫无尊严地侍奉我让你在中秋夜上陷入绝望?”
苏砚讲着讲着眉心因诸多繁杂的情绪轻轻颤抖,低头将脸颊贴上她耳上的发,“可是你知道吗?那时我的心有多么挣扎,我想尽一切办法试图否认自己的心意,一遍又一遍地伤着你,却也在一遍又一遍地伤着自己。”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道:“鸳儿……你不明白,我只是害怕,怕再一次用真心换回折辱……我曾经对自己发誓再也不要经历那样的事,再也不要用卑微的姿态乞求别人的爱,再也不要跪在肮脏的泥土里苦苦哀求……”
他握住她的手指越收越紧,紧得凤鸳心头被狠狠一扯,她忍住鼻腔里的酸涩感,道:“夜宫主……不要害怕,真心的人并没有错,错得是那些没有心的人,是他们错了,不是你……所以,别用他们的错来惩罚自己,好吗?”
她不想哭的,可忍下去的酸涩终于还是涌了上来,化作两行眼泪静静地淌在两颊。
苏砚的手指碰到她脸上的潮湿,募地心头一暖,他轻轻转过她的脑袋,摘去面具,然后极尽温柔地吻上她的泪滴。
凤鸳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膛,然而一双柔软的嘴唇还是贴上她的皮肤,她惊慌得浑身僵直,“夜宫主……我……”
苏砚抬头,神情一软,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让我揽着你睡一晚……放心,只是睡觉而已,等天一亮我们离开这里,我还是浮世宫的主子,而你也还是邀月轩的侍女,我再也不会逼你。”
他会记住她为他流过的眼泪,可是他再也不要见到她哭的样子,永远不要。
——
凤鸳揉揉眼角从睡梦中醒来,她瞧了瞧身上盖着的毯子却想不起究竟是何时睡着了的。暖暖的阳光透过大殿的窗纸照射进来,将抛光的大理石映得一片明亮,她支起身子举目而望,却没寻到料想中的黑色身影。
“等天一亮我们离开这里,我还是浮世宫的主子,而你也还是邀月轩的侍女……”
他昨晚说过的话突然浮现耳侧,她心头一震胡乱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偌大的殿门缓缓推开,她从缝隙中探出头去。
一片白色的阶梯旁,夜宫主侧着身子站在花坛外看着绿坪上一片细碎的白色小花。他弯下身子摘出一朵来放到鼻前闻了闻,浓密的眼睫轻轻阖上,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柔和与澄澈。
这还是那个冷酷残暴习惯于蔑视一切的夜宫主吗?
凤鸳慢慢地从旁靠近,心底因这干净美好的一幕荡漾出一波浅浅的水纹。
“夜宫主……”
男子回眸,温和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他顺手将手里的小花扔了出去,神情又恢复成威严冷静的摸样。
难道闻花香就这么让他难为情么?
凤鸳偷乐一声,又摘了一朵捧到他眼前,故意说道:“这花儿挺香的,哪有人这么嫌弃它的,要不,你再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