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乔家当家。
响水城里大多数的人都是知道乔明的,不是因为他家的产业,而是因为他本人的荒淫无度。他的妻子主持家业,他却整日出入烟花之地,更是长期留住在那些青楼船坊里,连着好几日不回家更是家常便饭。
书生虽然家境不怎么样,但自恃有两分才气,又自古“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位,所以,即使他羡慕那些商人的钱财,骨子里也是瞧不上商人的品性——所谓无奸不商嘛。
如今能给乔明脸色看的人,通常只有乔家老太太与张氏,至于外人,他是多年没遇见的。却没成想,才下了轿子就与书生撞在一起,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见书生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甩了袖子走了。
乔明被气的嘴皮子歪了一下,却不打算去找书生吵闹,书生最厉害的是什么?是那张嘴皮子,他们有满口的大道理,能将红的说成黄的,白的说成黑的。乔明见到书生,一向是站的远远地,不想去沾惹麻烦。
书生前脚进了苑子,乔明摸摸鼻子后脚灰溜溜的跟着进去了。
后院宅子,当乔婈听说乔明也来了,并指明要见她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眼神凉凉的看了一眼妙儿那轻微摇晃的身子,对庆妈妈道:“等那两人进来后,叫几个丫头远远地守在门外,任何人也不许进来。”
“是。”庆妈妈招手叫周围的女婢都走远,又留了两个规矩的丫头守在门外,才返身回到了乔婈的身边。
乔婈因为是坐在最中央的位子上,所以门口进来的人,一个微小的动作表情她都能很好的观察清楚,那书生一进正厅,首先看到的,不是自家那衣衫略微不整,还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妻子,而是在侧边站着的妙儿。
“妙儿……”书生喃喃道,脚步不由得往妙儿身边走了两步,见妙儿惨白着一张脸把头往一边撇去,才止住脚步,满眼的深情愈加神伤。
“吕郎!”坐在地上的妇人也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挺直了背脊看着书生,落着泪的脸好不狼狈,“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就看不见我呢!”说完,背脊瘫软了下去,捂着脸呜呜的哭着。
这时乔明进来,见到坐在地上哭的妇人,以为这只是乔婈家的下人,犯了错乔婈正在罚她,又偷偷看了一眼咬着唇好似要落泪的妙儿,咳嗽了一声,慢慢走到乔婈的身边站着,双手抄在背后,上下的大量着乔婈。
乔婈淡淡一笑,指了指下首的椅子,随意道:“乔当家,请坐。”
乔明皱了皱眉,一脸的不悦,虽然他与乔婈没有父女之情,但自己好歹也是她的生父,她居然就这么称呼自己的爹?!
但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乔明还不好开口训斥乔婈,只微恼的往乔婈指的椅子上坐下去,这一坐下,才发现妙儿就在她的旁边。
妇人还在哭,书生面子挂不住,上去堪堪的拉她一只衣袖,口中责备道:“杜氏,别再哭啼了,外人面前这般难看,成何体统!”
妇人杜氏推他,“你就只顾着自己的面子!什么都是面子,衣裳要好的,是为了面子,在外面养小贱人也是为了面子吗?”
被人这么吼,书生面色难看至极,甩了杜氏的衣袖,斥道:“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像个疯婆子!”又转头看了一眼妙儿,一脸的担心。
“别人家的媳妇好歹还有两件体面地衣裳,我呢,穿来穿去,就这么两盛麻布短衣!如今你说我是疯婆子?!我是为了谁成了这样!”
乔明略略的听了两句,然后看着书生暗自的幸灾乐祸,心道这厮自己有模有样,却让妻子在这里做粗使下人,还过的如此的穷困潦倒。
他们越吵越厉害,乔婈看着手中那白瓷茶杯摇了摇头,“可惜了。”说罢,将那茶杯往地上狠狠地掷去。
茶杯猛然炸裂的声响过后,厅堂一片安静。
乔婈才摔了一杯茶,立即有女婢重新奉上一杯,乔婈放在桌上的手,五指轻轻的敲击桌面,看着都愣了的几个人,问道:“不吵了?”
书生回过神来,怒瞪杜氏一眼,一张脸涨红的对乔婈道:“今日是贱内莽撞,得罪之处请乔老板见谅,我与贱内这便就走。”
杜氏道:“我不走,今日没个说法,我是不会回去的!”
乔婈淡笑道:“是啊,事情闹出来了,总的有个说法,妙儿,你说是吗?”
妙儿被乔婈点名,原本还忍在眼眶的里的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她走到乔婈面前,一下子跪了下去,拉着乔婈的裙角,眸眼哀求的看着乔婈:“大当家,求您饶我一次,求您饶我一次罢!”
乔婈知道妙儿的意思,若是今日只有书生或是乔明其中一人在这里,那事情也挺好解决,大不了就说断绝来往关系就是,可现在是两人,乔婈要当着这两人处理她的事情,那她两边勾搭的把戏自然就被戳破了,可就两边都不落好了,打了许久的算盘也就落空了。
乔婈看着妙儿,慢慢的说:“晚了。开业前我就说过,谁做出让我丢脸的事情,我一点情面也不会给她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