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
十步一灯,随廊婉转延伸至宿舍,余辉透出廊外,映出一地渐薄的银装素裹昏黑朦胧。
突兀感受到数股熟悉的威压,萧勤玉停了下来,不算太惊讶。
面无表情对小厮墨砚道:“我去下茅房,你先回房吧。”
墨砚不疑有他,应诺退下。
“倒是停敏锐。”
浅笑如铃,轻轻顺着风飘入萧勤玉的耳,引他顺声望去,便看到了廊外院墙上,肩贴肩坐了一高一矮两道黑影。
但,来的远远不止这两个而已……
神思飞转间萧勤玉已点地掠出长廊,半空飞快撩高袍角拆了绑在腿上的玄铁条包让自己更迅速,毫不犹豫往墙头并坐的那黑影扑去。
“诶哟,越来越机灵了。”
长廊外忽的冒出个黑影,快似鬼魅一般只让他看到个影,慢条斯理的嬉笑间却是毫不客气往他身上一阵拳脚招呼。
拼尽全力才出长廊两步,却已结结实实吃了三拳四脚,那黑影倒是坐到了廊栏去不再追他,可前面却又冒出个黑影来。
“小子,速度慢了啊!”
这一黑影温馨提示,下手却丝毫不比上一影轻,约好似得,两步给足他三拳四脚,多没有少不行,够了就放他过两步,再受下一轮……
墙头那矮影,优哉游哉的嗑着瓜子,眼睁睁看着一只圆爪子往萧勤玉嘴里拍了颗药丸子后,才哼哼道:“你给他吃了什么?”
“大补……”
药痴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声还没完,身上药包就被什么东西勾住往墙头飞起,惊他赶紧撒手扔开萧勤玉去夺包,委屈的嚷嚷道:“是泻药啦泻药,我这不是看他最近几天吃得太油腻都长膘了,让他排排油水么,又死不了!”
“嗯,确实死不了。”萧如玥嗑了颗瓜子后,才看着药痴又道:“可他今晚是在武王府吃的饭……”
药痴呆了呆,一番受教不浅的大点圆头,掩饰他悄悄解着勾住他药包的天蚕丝的行径,还不忘讨教来麻痹墙头二人:“要不爷爷我现在先给他解药,明天再来喂一次?诶?这样不就可以赖是国子监厨房的问题?说不定还能让他回别院住几天,诶呀,这主意好这主意妙。”
萧如玥落了下来,伸手向好不容易“偷偷”解开天蚕丝的药痴,看着倒在雪地里这会儿才能动弹爬起来,忍着痛喘气的萧勤玉,鄙夷的啧了两声。
药痴瞪着萧如玥好一会儿,才闷闷的从药包里掏出一只小瓶倒了颗药丸,准备狠狠拍进她手心,却半空蓦地被天蚕丝缠住了腕,一吃痛药丸脱手,便落进了萧如玥手心。
噗噗噗……,几个人同时喷笑,笑他活该。某个死孩子就在墙头,他这么干无疑是伸了脑袋去请人踹。
“知道弄丢一根玄铁条的后果吗?”萧如玥边问,边将药丸递给萧勤玉:“不想拉一夜就赶紧吃了。”
“嗯。”
萧勤玉伸手接过药丸吞了,闷闷应了一声,却是回答了她前后两句话,已显惨白的小脸低着,满是忧郁愧色。
“傻瓜,不过就是一根玄铁条,何必放在心上,最重要的还是你没事,下次小心点就是了……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前面的轻柔和后面的咬牙切齿形成强烈的对比,惊得愧疚头愈低的萧勤玉也不禁愕然的抬起脸来,却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的,是结结实实的一拳袭眼和一脚踢腰!
“啊嘶~”
同时两处剧痛,不但让萧勤玉忍不住痛声捂眼捂腹蹲下去,旁边的药痴吓弹开,围观的师兄们个个有股同受痛之感,连墙头的皇甫煜都不禁眼角抽搐。
疼啊……
“你是木头吗?躲都不会躲?还是已经伤重到动不了了?还是你以为……我是你姐就不会下手?你以为亲情称一称能卖几两银子一斤?”
萧如玥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睨着萧勤玉,脚也没闲着的往在他肩上踩啊踩,踹啊踹:“臭小子,给我记清楚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从今往后哪怕是你最亲近的生身父母,同胞兄弟姐妹,所谓的生死至交……不想被背后捅刀子,你就给我把皮绷紧了警惕自己以外的每一个人,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谁都有可能伤你害你让你万劫不复!”
闻言,墙头上的皇甫煜墨眸瞬间暗了下去,围观的师兄们也个个心惊不已。到底是谁教她这些的?
墙下,王妃大人继续发威:“怎么?没听见还是哑巴了?”
“听……”才出半声,肩上的叫立马加重力道,萧勤玉立马知道答案她不满意,赶紧改口道:“是!”
“光嘴巴说没用,你得照做!”
“是!”
“还有,你个没出息的……”萧如玥继续叨叨,脚下也依旧没停的意思:“有本事板着个脸装酷,就给我酷到老底去,错了就错了,抬头挺胸想办法补救就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你摆个天塌地陷的脸谱给谁看?你想让谁可怜你?我吗?真是抱歉,怜悯什么的老早不小心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