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之艰难,莫过于此!书写到这一刻,我不知道退路在哪?求君教我!)
老人们扑通跪在地上,椎心泣血,捶胸号啕:“求青天大老爷救救我家娃啊!救不了活人,也要给个囫囵尸啊,一个大活人,就被这堆砖石埋了,死无葬身之地,阎罗王都不收哇!”
妇人拉着小孩在金泽滔身边跪了一圈,硬摁着孩子的头,砰砰地在地上叩着响头:“求求金市长,给孩子他爹留个全尸,再压下去,这天气过不了一夜,就全成一堆烂肉了。”
孩子被家长嘴里的尸体,死亡,阎罗王等恐怖的字眼吓得惊恐万状,哇哇大哭,任由自家母亲按着头,结结实实地叩着响头。
一个!两个!三个!
地上铺的全是些工地用剩的断砖角石,走在上面都觉得硌脚,这一个头叩下去就鲜血淋漓,三个头叩下去,抬起头时,已经皮开肉绽,血流披面,状极狰狞。
金泽滔伸出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挥舞着,不知道该扶起哪个孩子,该阻止哪个母亲。
看着跪了一地的妇孺老小原本还死气沉沉的眼睛,此刻却炽热而疯狂地注视着自己,孩子的母亲还待要摁着孩子再叩头,金泽滔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一低,就要叩下去。
现场所有站着的人们都震惊了,唯有单纯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老人们连忙膝行几步,死死地抓着金泽滔的肩膀,有个老人伸出青筋暴绽的干瘦双手拼命托住金泽滔的头。死活不让他叩下去。凄厉地哭喊:“金市长。使不得,使不得啊,你这一头叩下去,我们生受不起,孩子他爹在地下都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金泽滔此刻内心,说不上是凄楚,还是悲恸,或者是愧疚。
他们忍耐。挣扎,如蝼蚁一样在人世间苟活。
甚至在亲人就被埋葬在不远处废墟下,还能压抑着悲痛,不敢大声地哭出声来,只因为公安跟他们说,注意控制情绪,不能影响周围居民休息。
他们可以克制自己的情感,哪怕是生离死别。
他们可以把泪水和悲痛一起埋葬进废墟,哪怕这痛是切肤之痛,这泪是泣血之泪。
他们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叩得血肉横飞。哪怕只是求得亲人一个全尸葬身。
他们捻灭了亲人还苟活在废墟某个角落里的最后一丝念想,他们只想做亲人最后的收尸者和掘墓人。
他们将金泽滔当作救星一样跪求。只是求政府能给自己的亲人一个全尸,一具不过夜,不腐烂的全尸,仅此而已!
这就是地球上最朴素的一群农民最低微的奢望。
在金泽滔跪下时,他们心灵受到的冲击,甚至不亚于初悉亲人被埋废墟噩耗时的震惊。
他们当政府是天,当官员是爹,但政府却当他们是蚁!官员当他们是泥!
金泽滔此时所有念头都汇成一个决心,哪怕用手刨,也要为这些朴素人们的亲人留个全尸!
金泽滔缓缓地站了起来,低沉地说:“我是市委事故处理领导小组副组长,金泽滔,现在事故现场指挥权由我接管,所有人都听从我的指挥,有问题吗?”
大家面面相觑,齐刷刷地看向金泽滔身边的柳立海,他目前是现场施救副总指挥。
柳立海啪地一个立正敬礼,毫不犹豫高声说道:“报告副组长,我代表现场施救指挥部郑重表态,现场所有公安干警,武警官兵,愿意接受你的指挥!请指示!”
金泽滔也象征性地行了个抬手礼,说:“我命令,重启事故搜救行动,打开事故现场所有照明设备,现场所有工人、家属、干部、官兵全都集中这里,一切行动听指挥。”
“立即通知未到现场值班的所有公安干警,马上赶赴现场,接受搜救任务,这是命令!”
“立即通知市医院,消防大队,马上派出救护车,消防车现场待命,这是命令!”
“立即通知程真金,让他动员道口工地及绣服城工地所有工程队工人,携带所有挖掘工具赶赴这里,这是命令!”
“立即解除对工人及其家属的警戒,带施工方熟悉现场情况的工人和施工员进入现场,这是命令。”
“立即跟地区边防支队海警大队长徐法灵联系,请求边防武警官兵支援。”
“通知市委及地委值班室,告知他们,事故现场重新启动搜救,现场指挥由我负责。”
金泽滔有条不紊地发布着一条条命令,翁承江快速地记录着,柳立海快速地落实着。
另一边,邱海山充任临时摄像师,单纯拿着话筒,简单捋了捋刘海,说:“各位观众,现在你们看到的是南门公安大楼倒塌事故现场,现在是凌晨二点四十分,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刻,在我身后的是紧急从京城赶回南门的南门市副市长,全国劳动模范,财政部劳动模范金泽滔。”
“从接到事故报告,到赶到现场,我们用时八个多小时,奔赴二千五百公里,金市长刚下飞机,就直奔事故现场,中间没有停顿,没有休息。”